二五、好事跟着来

二五、好事跟着来

年底,各种检查、考核、汇报自然而然多起来,像秋收季节该交果实了。县委书记冯天轼身体力行,整天在基层跑。一个晴好天,他到瞿义乡调研,讲了当前和今后的工作后,突然提起溶水村的共青团工作,称赞该村团的工作有特色有成效,其先进典型在全县要树好,不能垮掉,并问起团支部书记来:“其高,溶水村团支部书记叫郝强吧?给我的印象很深,人机灵,爱动脑子,踏实。”

孟其高答道:“冯书记,这个小伙子是叫郝强,现在已到乡政府当招聘干部,既是乡上的文书,又是乡团委书记。工作积极肯干,为人谦虚,全乡上下对他评价很好。”

“入党没有?我上次到这个村调研时,问过他的政治面貌。当时他年龄小,不符合条件。”县委书记是大忙人,但心思是缜密、细腻的,曾经说过的话一年多居然还记着。贵人多忘事,纯粹是瞎说。

孟其高恍然大悟,暗想书记不说这事差点忘了。当时冯天轼去溶水村,关心过郝强的政治进步,他是在场人。“冯书记,你交代过的事,我们抓紧办。”

县委书记又一次问到一个年轻人的进步,孟其高不敢怠慢和耽搁,面对面交给党委副书记陈丰落实。“郝强,你在村上写没写过入党申请书?”陈丰接到孟其高的指令,更是事不宜迟,急事急办。

郝强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在村上写过,大概是一年前的事。只是不晓得陈书记今天问起这事,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陈丰扬扬手,笑呵呵地说:“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在关心你的入党问题。”

“陈书记莫洗我脑壳了,哪个会关心我?”

“你真不知道吗?县委冯书记这次来我们乡调研,专门问起你入党的事。这不,孟书记就叫我来办。”

“哦哦哦,冯书记去过溶水村,是问过我入没入党。我当时在村上当团支部书记,还不到入党的年龄条件。”郝强虽然惊讶,但难掩自豪,“过去这么久了,都是陈年旧事,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再说,说多了,别人会说我显摆。不过,冯书记真是记性好,连我这么一个基层毫不起眼的人都还放在心上。”

“你这是我们农村说的遇到了贵人。”陈丰感叹道,“好了,不说其他了,说你入党的事。你参加入党积极分子培训没有?”

“我交了入党申请书没几天,乡上就通知我去党校学习。我搞不清楚这算不算入党积极分子培训?”

“这样吧,你抓紧回去找村上把你原来那套入党申请材料交给我,我再转给乡机关党支部,我们按入党要求和程序来办。”

郝强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预备党员,预备期一年。

成为新党员的郝强,工作更加积极,要求愈加严格。一日,郝强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孟其高急冲冲进来:“郝强,准备一下,下午组织部要来搞个党建调研。”

在乡政府工作后,郝强慢慢养成了接受任务从不讲条件的习惯:“要得。我把会议室卫生再打扫一遍,茶杯洗干净。”

孟其高瞄了瞄郝强,特别提示:“作为办公室工作人员,你自己也要把衣服穿整洁,注意形象。”

“遵办。孟书记,我不会给机关丢脸,更不会损害机关形象。”郝强忙完事务性工作,中午从仅有的几件衣物中挑选了一件自认为可以赶场的衣服穿上,书记交代了的他得落实。

组织部的人不搞花拳绣腿,进入乡机关便在会议室着手找人谈话。没有像往常去农村、企业走走看看,先做调研,再座谈什么的,发表一通指示。郝强满腔热情,主动履行办公室人员职责,提着暖水瓶、端着茶杯去服务,但来人客气地说:“小郝,你把暖水瓶和茶杯放好就行了,你去忙吧,这里由分管党务工作的陈丰当联络人。”原来那里不需要他。他知趣地撤回,安排本职工作,忙党政办公室的事。

乡党委、人大、政府班子成员,一个一个由陈丰通知,个别座谈。每人去谈的时间不等,平均五分钟。依次是乡政府的一般干部,包括郝强这个新人也不例外。乡机关所在的瞿义村“两委”书记、主任也被通知谈话。孟其高放在最后,他谈了半个小时,因为全面汇报必然耗时长。

乡上座谈结束,组织部的人不辞辛劳与瞿义区委领导交流意见后,方才打道回府。

郝强每天起床,三件事:上厕所,打扫办公室卫生,洗漱吃早餐。乡文书,特定的职业决定作息时间两头拉长。早餐完毕,上班即刻开始。书记、乡长还未到办公室前要将茶水准备好,清洁做好,当天的文件、报纸、来信等摆放在他们的办公桌上。这不成文的规矩,历任文书皆如此操练。郝强不可能不遵从。这会儿,嘴角还沾着馒头渣,他就动手把邮局头天下班送来的报纸信件进行分发。按部就班,不用太多的专业技术,人勤快便可胜任。天天如此,郝强已是熟练工,这堆东西该给何人,该送何处,他闭着眼睛也不会搞错。但自信也有咋舌时,郝强一剪刀剪开一封组织部的公函,抽出里边的文件,上面居然印着他的名字。他的头轰地大了,闭目平静,以为看错了,揉揉眼再仔细看,没有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分明正确。

文件标题便是“关于提名郝强同志任职的通知”,而且内容再明白不过,“1985年11月28日,经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同意,提名郝强同志为瞿义乡人民政府副乡长候选人。请按法律程序进行选举,并将选举结果报告县委组织部、县人大常委会。”

郝强懵圈了!这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者还有个叫郝强的人。怎么可能提拔他当副乡长?尽管看了好几遍组织部文件,郝强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郝强拿着文件去给孟其高看,孟其高哈哈一笑:“郝强,祝贺你!”

“孟书记,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组织部把人整错了?”

“郝强,没有错。你当副乡长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要乡人代会一开,把法律手续进行完你就是合法的乡领导了。”孟其高两眼放光。

孟其高越说越把郝强搞迷糊了,他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好事。他可能忘了农村的俗话,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孟其高进一步解密。他说,原来乡上分管农业的副乡长调离后,这个位子一直空缺。他给区委领导汇报在本乡产生,便推荐了郝强;区委又给组织部报告,组织部采纳这个意见,派人到乡上以调研党建的名义,拐弯抹角,迂回曲折,不知不觉,绕个大圈子把郝强给考察了。干部工作是有几分神秘的,那时组织部考察干部,出于保密并不直说,而是曲线了解。经常这么干,没有人质疑其公正性。

弄得郝强哭笑不得,难怪孟其高那天要吩咐他注意穿着,可能他早就知道组织部是来考察干部,调研党建只是一个借口。组织部找郝强本人去谈的时候,所提的几个问题,绝非高大全。比如,问他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他答乡文书、乡团委书记;问乡党委重不重视团委工作?他答非常重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问文书工作累不累烦不烦?他答喜欢,只是刚从事这个工作时不熟悉慢慢才适应;问下村的时间多不多?他答有,但不是很多;问今后有什么打算?他答没有长远考虑,走一步看一步,把眼前的工作干好。

郝强以为还会问些啥时,组织部的人伸出手来,说声“谢谢”——谈话结束——仅此而已。

问不明白的事不问,就像有人说鸡蛋好吃,用不着问是黑鸡还是白鸡所生。客观事实是郝强升官了。

一年多来,郝强似乎搭上了幸运号列车,好事接踵而来,捷报频传。大专函授学习,期末考试,郝强超常发挥,四门课都在90分以上,不经意成了全班第一。但是瞿义乡的另外三个小伙伴就没有这等好事。刘湘菊侥幸过关,门门功课踩在及格线上。而两个贪玩、抄作业的则惨了惨了,王大勇两门课60分以下,贺方深三门课没过线。春节,就别指望普天同庆,欢度佳节,老老实实把吃课本当美味佳肴,开年赶客车去地区参加补考吧。机会唯一,文凭能不能到手和每月一周假的代价值不值,且听下回分解咯。

郝强同情两个兄弟伙的不幸,哎——一声叹息,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