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不信不投降
郝强是从瞿义乡出去,又打道回府,像歌词唱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瞿义乡的情况他了解,但那是两年多前的印记,且是当办事员时的影子。时间点、切入点和视角易位变焦,看乡情也就不再浮光掠影。郝强是带着党委书记的重任开始了走村串户的。他计划用十天时间把全乡八个村走一遍。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自觉领导经验、组织能力与书记职位不匹配,但他跟李义夫近距离服务这么长时间,没当过领导总还是闻过领导的气味。为何不现学现卖——模仿,从模仿中磨砺自己的组织领导风格。李义夫空降瞿义区,即开启对所辖瞿义、白木、映福、普照、古房乡的密集调研,认人知事解惑。郝强从下村入手正是复制顶头上司的经验。
溶水村是他的老家,熟门熟路,不必着急,省略或延后两便。
黄角村,是郝强在乡上当脱产干部时联系的村。基本情况了解深入,而今重回旧地,一切如在昨天。这不是因为郝强记忆力有多好,而是他往返这里的次数够多。郝强选择黄角村作为当党委书记后调研的第一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这是他曾经的联系村,日久生情,想来。人总是恋旧的,郝强是俗人,也不例外。
邱云为还在当村党支部书记,迄今当了二十多年村干部,书记十年,是老书记了。与郝强会面,如同见到老朋友般高兴。“郝书记,盼你来盼了好久,今天总算成行。”
“我来黄角村无数回了,今天又来,这是来当复习生。”郝强把自己当成对什么都好奇的学生四处张望。
“那不一样,虽然你原来也叫郝书记,但那是团委书记;现在你是党委书记,乡上的一把手,是领导团委书记的。此书记非彼书记。”邱云为说的有理,“我不是恭维你,我一直看好你。你前途无量,还要长大。我们先把话丢到黄角村,等你真的当了大官的时候再来回话。”
郝强被邱云为的话弄得不好意思:“邱书记,不说这些了。带我们去看看村上有什么好看的,我没看过的才去,原来看过的就免了。”
这难为邱云为了,村上这两年除了种水稻、玉米、小麦、油菜这些常规品种外,养殖业、加工业犹如藏在地下的母竹还在休眠,离发笋、长高为时尚早。没有像样的东西,拿不出手,也得拿出手,总比两手空空有意思。邱云为边走边说:“郝书记,你是知道的,我们村粮食生产过得了关,但其他产业落后。今天就只能让你看些不成气候的玩意儿。”
邱云为陪同郝强参观一个村民自主建设的小型猪场,一年出栏近100头商品猪和50头仔猪。郝强不仅关心个别典型户,更放不下面上的情况:“像这种规模养殖的农户多不多?”“不多,我们黄角村目前只有两三户,除这户大点,其余两户规模更小。一户年出栏商品猪50头,一户20头。绝大多数是传统的每家每户散养。”郝强看了,忧心忡忡老百姓不开化:“邱书记,我们村党支部要做一件工作,就是培育老百姓的商品意识,不能只满足喂一两头过年猪自食就了事。要规模养殖,把产品变成商品,商品才生钱。可以组织一些人出去学习参观,看看别人怎么搞养殖业的。”
米面加工业,农村必须且常见的行当。两台电机,一台打米机,一台面粉机,便是黄角村米面加工房的全部家当。郝强到达时,有二十多个老百姓排队等候打米磨面,需求足够旺盛。两台电机从早上启动到此时中途没有歇口气,表面已经发烫,但还在超负荷运行。工人师傅打懒主意,在上面搭厚厚一层稀泥巴降温,土法上马,狗咬摩托不懂科学,哪管科不科学。机器虽是铁,但经不住运转产生的高温摧残,电机闹情绪罢工,在人群“哦……嚯”声中,撂下眼巴巴望着它的顾客说不干就不干,机器比人的脾气还大。不能怪它无理取闹,实质是线圈烧坏了。剩下一台电机工作,师傅又怕摊上毛病,干脆咔嚓关掉电源。全部机器声消失,房里安静许多。议论声起的人们只好等到唯一没坏的电机降温后再启加工。搞搞停停,像小娃娃过家家游戏,有趣倒是有趣,可遇上做正事就不那么好玩,置身其中瞎等难免不冒火气。站着欣赏这么一小会儿,郝强见识了农产品加工业的“现代化”。感叹米面加工设备简陋、粗糙,好看不中用。“狗日的,这是啥子机器,简直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老百姓来打个米磨个面,不晓得要搞好久才整得成?”郝强发出感慨,“邱书记,这个加工房只能为本村加工,要想扩大生产规模根本不可能。”邱云为苦笑、尴尬:“郝书记,有人愿意出面搞这么个东西就不错了。前几年没得,老百姓还得到外村去,那更麻烦。”
郝强顺路看了看农村的住房、粮仓,群众的基本需求他要清晰掌握,心里才会有底。
离开时,郝强特意问道:“娄老头,就是我们原来把他狗打死了的那个人,现在还好吧?没有上访了吧?”邱云为笑答:“没有了。孟书记给了他点甜头,不闹了。”郝强有感而发:“娄老头这事给我启发大,群众上访,重在解决问题。要辩证地看待群众上访。有,说明群众相信党委政府。多了,又折射出我们工作有欠缺;无,这或许是一个危险信号,群众不信任我们有为民服务的能力和担当。”
匆匆行走黄角村耗去大半天,如此算来郝强计划一天一个村,中间开会、接待上级、出差、下雨等诸多不可预计的因素扣除,十天左右走完八个村的任务并不轻松。眼看时间还有,直接杀向瞿义村。这是场镇村,下村走由远及近路线,避免赶夜路。而且即便再晚也可伸脚就回乡政府。
贾金才是个政治嗅觉灵敏的人,他比谁都更懂郝强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往日位卑力弱、稚嫩单纯的郝强。身份变了,身价高了。他要适应郝强。在郝强面前一改之前吊二郎当,说话水垮垮的风格,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他探听到郝强要把所有村走一遍,就主动去请郝强到瞿义村调研。今天来了,他按自己设计好的路线引着郝强满村转,看种植专业户,看养殖场,看渠堰塘库,看村小学……满山遍野,爬坡上坎,看得郝强脚软眼乏,却心花怒放。
贾金才绝顶聪明,做了一件更绝的事,居然猜中郝强的心思。“郝书记,我看今天也不早了,我事先没请示擅自做主,在街上订了一桌晚饭。你当书记是第一次来,吃了饭再回去,也算是下级为你接风。我还请了夏乡长作陪,他答应来参加。”看来棋盘已摆好,就等对弈人。
很早以前,郝强就晓得贾金才跟夏伯良是酒友、铁杆,他能把夏伯良请出来,与平时的朋友关系有关联。还有种可能,凭贾金才的鬼才已觉察到书记、乡长之间存在罅隙,他故意做东,甘为郝强抚平人际褶子、裂纹当个熨烫工。与夏伯良喝台酒,舒筋活血,疏栓浚塞,郝强也在思索、寻找时机、场合。“晚饭”“夏伯良”——像两个元素从贾金才口中吐出,化学反应结果对路、合意。郝强没有任何装逼、推辞,爽快地答应:“可以。”
贾金才预订的晚饭,安排在乡场上他自家开的食店内。肥水不流外人田,有现成的能力,何必把钱送到别处去求人消费。一年前贾金才筹资造了这座砖混结构、两楼一底、进深十三四米的房子,底楼三个门市,一个门市卖杂货,剩下两个中间打通卖吃的,早中晚开门,经营灵活,生意红火。自己的地盘,吃早吃晚,吃荤吃素,自由。参加晚上饭局的,像各路神仙聚会,有点类似组织部配备干部特别讲究结构。主宾郝强,陪同调研人员自然为次宾;夏伯良是贾金才特邀的嘉宾;郝强提出请来新提拔为副乡长的刘湘菊,带点颜色,既是祝贺又是喝花酒必备;贾金才和他的村班子成员精诚团结集体出席;贾金才要好的江湖哥们也来了两个助兴。
一桌人到齐,贾金才热情似火,又喊又拉招人入坐。坐,得有坐法。如果是四方桌,农村习惯,上下席各坐三人,两边各坐两人。上席中间为席长,也可少坐一人,两人共担席长,如同现在成立领导小组实行双组长制。而今晚是大圆桌,陪客好打整,晓得自己的坐次。难在谁坐正首,郝强和夏伯良互相推让。论资历和年龄该夏伯良,论职务和排名该郝强。此时此刻,到底是工作场所,还是生活场景,谁也无法准确分开和判定。两人都不坐,老是僵持在那里不是个事。还是贾金才有办法,说:“郝书记、夏乡长,上席,中间不坐人,你们挨着坐。你们是我们瞿义乡的父母官,还有哪个敢挤到你两个大爷。其他人各自找地坐。”
坐位问题,被贾金才巧妙解决。他是请客的,又在自己家,主人的姿态拿出来,无所顾忌,朝后面高声命令厨房上菜。红烧肘子,咸烧白,炖猪脚,青椒肉丝,卤猪耳,白砍鸡块,粉蒸肥肠,上的全是肉食。贾金才从隔壁杂货店提着一个塑料桶子过来,说:“这里是10斤小灶高粱酒,绝对的原度酒,我们自己喝,没有加水。”有人嘿嘿笑:“贾金才这回耿直。”每人面前一两一杯的杯子倒满。贾金才转到郝强侧边的下首位子坐下,端起酒杯:“今晚我们喝个酒,大家好久没聚了。欢迎郝书记回到乡里为人民服务!感谢夏乡长对我们村的关心!欢迎兄弟姊妹们的光临!都是自己人,不用讲客套。我提议我们喝个入门酒,第一杯干了。”话一落句,不等任何人说话,贾金才把酒倒进了嘴里,像喝白开水咕咕两声吞下了肚。
几个江湖朋友竖起大拇指,纷纷称赞:“贾大哥,高。”
郝强平静看着不动声色,夏伯良端着架子不说话。刘湘菊皱了皱眉:“贾书记,菜都没吃一口,你这也来得太猛了吧。”
“刘乡长,你是女同志可以分两口喝,其他的人,包括郝书记、夏乡长不喝干算孬物。”贾金才在酒桌上没有了大小,不分领导不领导。
贾金才发咒赌势督酒,郝强点头暗许:“贾书记今天情绪高,你前边磕头,我们跟到弯腰。”一口闷,亮杯,一滴不漏。
这种阵势,凭夏伯良的性格岂甘落人之后:“贾书记带头干了,郝书记也干了,我不干,那不是存心跟书记过不去?”起杯酒尽,啪——桌子上重重地落下杯子,“好酒,太香了。”夏伯良的动作有些夸张。
第一杯酒全部拿下,只有刘湘菊得到特许令,半杯。
贾金才张牙舞爪喊大家吃菜。十来双筷子遵照个人喜好伸向桌上不同的碗碟,大肉入口即化,油流进胃里,不小心也流到嘴角,白亮亮的。肥肉下烧酒,一个字表达:爽。
酒席上不成文的规矩,先集体喝后单个敬。这数不清的车轮战法下来,60多度的白酒喝进肠胃进到血管,没有实力的,只有举白旗下蛋。刘湘菊申请退出喝酒,只陪大家吃菜敬茶。还有几个人也喊来不起了。
贾金才有状态了,说话舌头搭不转,但他是东道主,哪有说不行之理。他端起酒杯,来到郝强和夏伯良中间,一只手吊住郝强肩膀:“郝大哥,夏大哥,哥俩好,我敬你们一杯。”
郝强叫停:“别急别急,你说错了,罚酒。我比你小,你是大哥,我是兄弟。”
贾金才酒喝得多,头脑还是清醒的:“郝书记,你就是大哥。现在流行叫大哥不分年龄,混得好的就是大哥。夏大哥,你说是不是?”贾金才好厉害,听着是酒话,而他不光是说给郝强听,更是说给夏伯良听。
夏伯良不正面回答,只豪气地说道:“贾金才,屁话少说,把酒干了。”三人碰了一下,杯中酒干掉。
就在大家酒战正酣时,郝强站起来,拍拍手,大声说道:“各位安静一下,我才回到乡上工作,今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支持。这里借贾书记搭的台,我要敬夏乡长的酒。他是我的老领导,对我一直很关心关怀,我永世难忘。还望今后一如既往关心支持。为表达我的诚意,贾书记你去拿一个碗来,我喝一碗,夏乡长喝一杯。”
郝强来这么一手,出乎夏伯良意料,将了他一军。他不是别人喝一杯他喝半杯的人,不能输了气质,一拍而起:“各位,既然这样,郝书记要敬我,我接受。但不能让他喝一碗我喝一杯,我也喝一碗。贾金才给我也来一个碗。”
有好戏看了,较上劲了。贾金才拿了两个吃饭的土碗出来,倒满酒。郝强说:“夏大哥,你先选。”夏伯良不推辞,端起身边的那碗酒与另外一碗酒碰了一下,放在嘴边往口里倒,没有洒一滴酒出来,没有换一口气,足以见得喝酒的功力。
所有人都为年轻的郝强担忧,毕竟他初出茅庐,无论酒龄、饭龄,还是气势、经验,都不如夏伯良这个老江湖。但是,郝强也有优势,他比夏伯良小整整三十多岁。郝强比谁都明白,这酒是自己挑起的,哪有耍赖喝不下去之理。只见他双手捧起碗,眼睛像一弯明月媚笑。“夏大哥,看好了,”酒进了嘴,碗朝底,滴酒不掉,郝强揩揩嘴,伸手与夏伯良握了一下,“够哥们吧。”
就在大家以为快要散席时,夏伯良说话了:“各位,刚才是郝老弟敬的我,来而不往,你们会说我没礼貌,我回敬一碗。”
有人起哄,有人担心。刘湘菊看郝强的脸红透,不是夏信良的对手,怕他喝醉,就在旁边劝道:“夏大哥,你们两个喝了一碗算了,别敬来敬去了。”
夏伯良哪里听得进刘湘菊的话,把桌子拍得啪啪响,高声喊道:“贾金才倒酒来,客都请得起,还舍不得酒吗?”嚣张的气焰,形同拳台上击败对手的胜利者怒吼着高举双臂蔑视失败者和观众。
刘湘菊拉住贾金才:“贾大哥,别去拿酒了,已经喝醉了,再喝要喝出拐扯。”
贾金才眼神迷惑地看着郝强,让他拿主意。郝强喝了刚才那碗酒,胃里正火烧火辣,脑袋也昏沉沉。他吞了一口口水,像鹰眼冷厉地直视贾金才,今晚在夏伯良面前绝不能丢丑,否则今后就抬不起头。别说当书记没人听,就是在社会上混也没人理。要想当老大,就得拿出老大的气概来。他心一横暗发狠,你夏伯良算老几,不要老来撒尿,老子不信你不投降。郝强大吼一声,一掌击在桌子上,碗筷杯碟战战兢兢数秒钟恢复原状:“贾金才,我夏大哥要喝酒,你为什么站着不动,快上酒。”
酒倒满。郝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夏大哥,你先来。”夏伯良说:“兄弟先行,我殿后。”
郝强喊了一声“好”,往后退了一步,蹲起马步,双手叉腰,嘴巴凑近碗口,酒呼呼作响像进了一个无底旋涡。碗底的酒,郝强用牙齿咬住碗边,头后仰酒倒入口中。完事,将碗放回桌面。一碗酒下肚,像街头杂耍,潇洒、流畅,仿佛神功附身,出其不意。不知郝强在哪里见过,还是他自己临场发挥,这个喝酒动作已经超越了喝酒本身,成功地完成一次精彩表演,令在场所有人欢呼、狂跳。
郝强眉毛上挑,带点挑衅:“夏大哥,该你了。”夏伯良没有话说,乖乖喝了下去。从嘴边取下碗时,他突然咳起嗽来。越咳越凶,收不住声,咳到眼泪流了下来,像在哭泣一般,鼻脓口水一泡糟。
好不容易,夏伯良止住了咳。郝强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而是乘胜追击。他态度极端虔诚地问:“夏大哥,还喝点不?”
夏伯良坐在板凳上控制不住身体晃动,但并不认输。他眯着眼睛,手指戳了一下郝强的胸口,说:“喝。”
贾金才又倒了两碗酒送上。刘湘菊看不下去了,极力劝阻,其他人也不让喝,但郝强很坚决地说:“你们都不要劝,今晚不把夏大哥陪好,绝不收兵。”
郝强一手端一碗酒,把左手的碗送到夏伯良手上,右手的碗与夏伯良的碗碰了碰:“夏大哥,该你先喝了。”夏伯良的手有些颤抖,另一只手搭上才勉强把碗送到嘴边。他没有先前喝得那么畅快,而且喝的时候有酒洒落,郝强故意把手放在他的碗下做接酒的样子。夏伯良喝完,像个同性恋者色迷迷地望着郝强。郝强也不拉稀摆带,一口干掉。等他回头来看夏伯良还喝不喝时,人不见了。低头瞧见夏伯良厌倦板凳,已爱上了地板。郝强笑了,弯腰将酒嘴送到他的耳边,亲热地问:“夏大哥,我们还喝一碗?”
夏伯良摆摆手,含混不清地说:“不……不喝了。你你……你是……大哥,我我我……是……个……大哥。”
“贾金才,你有活路干了。”郝强命令道,“你和你的几个兄弟把夏乡长送到医院去输点液。让他在那里躺一晚,明天就没事了。”
夏伯良走后,郝强说:“刘乡长,我没丢脸吧。同志们撤。”
刘湘菊上上下下打量郝强,好奇地问道:“郝书记,你没事吧?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有什么绝招吗?”
郝强忍住翻江倒海要涌出口来的秽物:“精神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
夜幕沉沉,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直直撒下,万物被擒,插翅难逃。回到乡政府已是晚上10点钟,郝强让刘湘菊他们先回去。他快速跑到院子里洗衣台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在夜幕中如同交响乐进入高潮时的激烈、奔腾。中指伸进喉咙,一晚上吃喝进肚的酒菜肉一点残渣不剩吐出来,随着水流进入下水道,一泻千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荡然无存,一夜平安。
刘湘菊并没走远,躲在没有灯光的地方看着郝强做这一切。她没去打扰他,只疑惑,当个党委书记至于这样吗?
郝强脸脚没洗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他按时起床,头爆痛,身体像练过轻功一样踩在地上绵软如席梦思。他重重拍打腮帮子,振作精神似往常一样到各处走走,逢人说两句,嘘寒问暖。遇到刘湘菊,还问她昨晚有没有事。他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是坚不可摧的。转了一大圈,他梭回寝室,偷偷补瞌睡。
夏伯良斗酒,把自己弄进医院,打针输液躺了一天半,回家不出门休整又是一天,总算恢复元气,可以下地自如行走——这都是五天后贾金才跟郝强悄悄透露的。贾金才说:“夏伯良怕丢人告诫我在外不要乱讲。那晚到了医院,他昏睡不醒,人事不知。医生问他情况,他说不出来,我只好替他说。护士来给他输液,他像死猪一样挺在床上任由护士扎针,连痛都不晓得。睡到第二天上午,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是我,他便问:‘我这是在哪里?怎么在这里睡起的?’我赶忙告诉他:‘这是医院,是郝书记叫我和几兄弟把你送到这里的。你昨晚喝醉了,郝书记安排我们把你弄到这里来输的葡萄糖水。’夏伯良转了转头,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现了洋相。郝强,我小瞧他了。看不出来他还深藏不露,暗带杀招。我甘败下风,以后真该我叫他大哥了。’我选好听的跟他说:‘你是年龄上的大哥,他是工作上的大哥,你俩互为大哥。’夏伯良吐了一泡口水,骂我:‘你个龟儿两面讨好,还会做人呢。’我狡黠地笑笑:‘还不是跟你学的。’”
贾金才的情报,郝强笑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