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浪江嫁妻
12.浪江嫁妻
“噼噼啪啪……”浪江村子里响起一阵爆竹声。
靠后山纸窗上的红双喜还在,一担女人盛嫁妆的木箱子上红喜字也还贴着的……
洪珠在贴窗上的喜字。他面向窗户对身后的人说:“新花,快看看,你离远点看,看字正了没?”
“上面还偏左点。”
“不,偏右点,偏右点。”
“究竟左点还是右点?移上面还是移下面?”洪珠心里甜,嘴里嗔怪,“桃英别乱说话。听姑姑说。”
“不不,细叔听我说……”范伟也赶紧跟着新花后退,看贴窗花,闹着要听他的。
“上面左点,再左点……好!”新花说。
“哈哈……”传出一屋子的笑。扬辉走进来了,双手剪在后背,也笑着说:“喜字是贴端正了,只是字贴倒了啊!”
一屋子笑脸唰地变成了苦脸,只范伟还不知道字的倒顺是什么。
“也好呀,喜到了,喜到了!”洪珠苦笑着说。
“也是,是乎哉!别小看洪珠,虽然没上学,脑子却灵便。”扬辉对进来看热闹的人说,“他做事好讲究,身上围块罗布帕都比别人讲究……”他似乎就回想起那次在浪江垄路里偶遇了细老弟……
三哥的泪花就忍不住流出来,有愧疚,也有高兴,高兴细老弟总算是有个“家”了……
洪珠见三哥高兴得流泪,他也眼睛潮红,赶紧递块手绢给三哥。
“洪珠要是能上学,他肯定会读书。要比我强……”扬辉抹泪嘀咕。
“福到,喜到……”
“喜到,福到……”
可今天却是扬辉来送老弟的妻子出嫁啊!
扬辉从后山屋里随接亲的队伍出来,一脸愁容,内心苦不堪言。
洪珠被抓去当兵三年没音讯,家人都认为他又成了炮灰。
新花和桃英常梦中哭醒……
“姑呀,我梦见细叔了,他被枪炮打死了呀!血流满地,我抱着他哭,好怕,好心痛啊!……”桃英边哭边说。
新花豁然从床上爬起,问:“细叔跟你说了什么没?”
“没呀,我只抱着一条腿,另一条腿炸得飞到天上去了呀!……”
“啊……我要细叔,我要细叔的腿,我要抱,我要抱……”范伟大哭大闹,半夜里吵醒了一家人。
新花哭着对披衣进屋的扬辉说:“三哥,天亮我就去找细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
扬辉心里也好痛呀……寒冬腊月,宁可自己受冻,路上脱件衣服给弟弟穿……他心痛却手顾不着啊!他又还能帮上什么呢?……
弟媳也坚守不住了,再说洪珠临走时有言,也不能害了人家,只好答应让她嫁人……
“罗保长,有人要你去江口洲一趟。马上就要去!”
来人是承坪光口洲的李松寿派来找扬辉的,说是国共合作了,要他参加湘南游击队,准备打日本。这可让扬辉伤脑筋,李松寿是闻名安仁的“土匪”,自己能卷入这块是非之地?古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红黑难分时,不得近乎?这就为难了:走近“土匪”,自己这副保长不与“匪”同流合污?不走近他,说不定性命也难保?这李松寿是谁,传说神出鬼没,可有飞檐走壁的本领,青龙寨闹土匪就与他有关,也露过面,一顶大斗笠套在腰上就可飞啊……
怎么办呢?
“三哥,我走了……”弟媳拉着三哥的手道别,他才反应过来。
“好吧,你走好……”
两个弟弟当兵久无音讯,今又嫁弟媳……尴尬呀尴尬,读了不少书,也明不少理,就不明老是战争和老是红黑打斗纠缠难解难分的这个理?他翻了又翻那些国学,中庸才四平八稳,这时又去怎样“中庸”?细弟未归,弟媳可以嫁;这“土匪”有请,却进退两难?
扬辉藏一肚子解不开的梦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