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民兵营长

响应党的号召，洪珠自愿退出了国家干部队伍，回村当农民，除种好分得的田地之外，他仍然发挥军事技术专长，负责村里民兵工作。

夫妻同耕，燕尔融融。

知情人看他干重农活时，常笑他有点宝气^[1]，国家干部不当，硬要回来当农民，政府才刚刚安排你去上班，要裁员也不会裁你吧，国家再困难也会照顾你有功之人吧？

洪珠却自得其乐。十五年前他结婚半年，丢了妻子；十五年后又结婚才半年，差点离开妻子……“哈，还是党和政府最懂我、最关心我……”

1958年夏天，农村土地归集体。国家撤乡成立了人民公社。龙海、承坪合并为红旗人民公社。洪珠又兼职红旗人民公社民兵基干团副营长。

农历四月的一天，春夏之交，农闲民兵整训，洪珠来到樊古村抓民兵组织和军训工作。樊麻子也被拉进来，配合民兵训练。

樊麻子做团丁时干了不少恶事，得罪了不少人。他听说当年被他抓壮丁的洪珠当了民兵营长，想起当年把他两兄弟都抓走，还有一个生死没音讯，他抓洪珠又动了粗，新棕索捆、皮鞭抽……樊麻子一身皮肉发麻，心想今天去配合民兵训练不死也会脱层皮。

训练中有个“民兵迅速捉拿破坏集体生产的阶级敌人”这个教学项目。抓到了坏人还要会及时捆绑，这是一项捉拿坏人的技术活，洪珠坐在指挥台上点名安排：“樊麻子，你捆绑人技术蛮好，功夫不错。请你来给大家当老师吧！”

樊麻子不敢正视洪珠，听点了名，又是当“老师”，不能不出来。

洪珠又说：“还出来两位民兵，在讲台上现场配合他。”

一位民兵就给樊麻子一副新棕索，让他用棕索现场教怎么捉拿人，并指划着一个民兵的肢体部位，讲怎么捆，怎么打背上这个活锁结。

“樊麻子，说话声音大点，你抓壮丁的力气到哪里去了？”

“我们民兵训练捆人，怎么还请阶级敌人来当‘教官’呢？”

…………

操坪上，有好几个民兵也想上台借机报仇，还有人在私下议论。

洪珠赶紧制止：“大家安静！台上有两人配合足够了，这是军训教学课，不是阶级斗争课。大家安静，请樊麻子再讲一遍擒拿捆绑的技术，好让大家记住动作。”

樊麻子再重复讲一遍擒拿格斗和捆绑技术，这回讲到肢体捆绑时他正想拿棕索在一位年轻民兵身上作示范……

“住手！”洪珠制止。

操坪里有民兵大声说，“营长，由我们民兵在樊麻子身上作示范吧！”

“也好。”洪珠同意了，并面向樊麻子征求意见说，“好让民兵真正掌握你刚才讲的这门技术吧！”

说时迟，那时快。棕索马上被另一位年岁大点的民兵从樊麻子手上夺过来，毫不留情地用刚才樊麻子教的动作一把将樊麻子打倒在地，并迅速用棕索把樊麻子五花大绑起来，背上的活锁结扎好，还向大家示范活锁结越拉越紧……

“樊麻子，你也要反抗呀！”捆绑的民兵说。

樊子果然反抗，可越反抗活锁结拉得越紧，民兵还继续使劲往死里拉锁结……

“唉呀！啊呀呀……”麻子大汗淋漓，痛得直喊叫，“别再拉了，救命啊！”

没想到，这民兵正是曾被樊麻子抓了壮丁、受过他罪的那一位。洪珠立即制止：

“住手！不要再拉索子了。”

停下片刻，洪珠问：“樊麻子，痛不痛？”

“痛。”樊麻子求饶说。

“呵，你身上还有件汗衫呢，要是打赤膊，你知道有多痛吗？”

“那更痛啊……”

“那就好，你知道了还会更痛就行。”洪珠接着说，“今天我们这擒拿捆绑的示范教学课，算是学到位了吧！也谢谢樊麻子把你抓壮丁的硬功夫教给了大家。马上松绑！让我们进入下一步射击瞄准训练！”

中午民兵开餐，食堂向训练场送来了面食，一人一份。洪珠端碗稀饭和包子油条来到樊麻子跟前，樊麻子很惊恐，瞅一眼洪珠，苦笑一下，心想：他今天自己并没动手报仇，还制止了众人要来惩罚，莫不是要赶在吃饭时动手吧？

洪珠与他面对面把碗盘放在茅草地上，见樊麻子的手在发抖，他连忙蹲下身，立即从自己盘子里夹一根油条放进樊麻子的盘里，说：“你上午讲课辛苦了，很到位，感谢你！多吃根油条吧！”

见麻子一身开始放松了，麻脸还生出感激之情，洪珠同他高兴地聊起来：

“你曾经用皮鞭打我，我今天用油条‘打’你。没意见吧？”

“哈哈哈……”训练场上好不开心、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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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方言，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