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生产队长

曾古现在上百户人家，却没一人姓曾，从前最早应是曾姓人落脚的地方吧，上山下乡时国家安排了一户姓曾的来寻找到了祖居地，可接受再教育后曾古这颗“曾氏种子”又返城了。现在是罗、钟为主还有侯、吴、谭、马多姓的一块官陂垌杂居地，除新屋的是坐落田野中央之外，其他都散落在龙的脊椎多个褶皱里：上屋、中间堂屋、下湾一个自然组，环湾一小片，后背垅、上屋坳上、下古、热塘、翻梁坳上、丫的、荷叶塘、花园的零星几户。

人民公社大集体时这里三十几户，一百多人口。洪珠从县百货公司辞职回来后当过曾古几届生产队长。

洪珠每当生产队长，家里这个老“土改组长”就很操心。他性格直，说话毛火闹一阵，炮弹轰出去不转弯，伤了人后面来帮你“疗伤”他也情愿，家就成了队长身后的“救护所”了，远凤就成了队长身后的“救护员”：谁出集体工，出工不出力，偷工减料，他一当发现就直截了当，会从田地里指名道姓一路“大炮”轰过来……

“那还行！莳田按田亩记工分，定额了就莳得这么稀，行距里可以过得车呀？矮子禾要合理密植，不密植没禾蔸佬哪来产量？没产量你呷什么？都以为大伙的事，少打粮与你没太大关系。大家都这样只想挣工分不管它打多少粮食，你凭工分都去喝西北风去吧！马上给我拔了返工，否则不但不记工，反而加倍罚工！做人的良心被狗呷了？那还行！……”

远凤一听到是丈夫在一路“那还行！”轰“大炮”回来，她心里就紧张，不知又是在向谁发难了？今晚上评工分准又是吵架！

回来后远凤劝他：“你回来后找人家一个人说，不好吗？”

“正是莳田时，我要杀一儆百，都让大伙听到才有好处。否则，这样田都莳完了，将来产量没有，大伙吃空气？……对那些人不定额就‘磨洋工’，定额就脚肚上都是‘小主意’，尤其那些‘长鼻子’社员，更要不留情！……”洪珠回家了还在对远凤说得翘胡子、瞪眼睛，把集体的事完全当成自家的事那么认真。远凤劝他时，即使当时答应，下次注意少生气、少骂人，但一当事来到他跟前就又看不惯、忍不住，“大炮”照轰不误。

晚上各家各户派代表参加评工分了，果然又像炸开了油锅……

“桂花，你扯秧方法不对，我发现你多数秧根没扯出来呀！把扯断没根的秧莳入大田都不白白辛苦？做事定额图工分就有饭呷吗？这样下去，那还行？你自己说扣多少工分？……”

“那还行？你官腔莫到队上来打，有本事到国家单位去打去！社员不懂官腔！……”

农村妇女，更不好听的还在后面，骂架没好嘴，有的还伤及家人老少……

硬扣了工分，开始拍桌子、掀桌子，打架的也有，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乡下人却少见，远凤也觉硬顶不行，自有了她的一些办法……

干鱼塘了，抽签分鱼，地上摆着三十多堆鱼，一户一堆，堆堆贴上签号，可人家抽到那一堆上有甲鱼或认为鱼搭配不好的，有社员硬是不要，大社员他不理，懦弱社员不要他还可把自己抽的这一份让给他……

凡他不让的，远凤就只好背后做“好人”了，背着他把自家分来的与人家调换。这种“好人”有时也会被洪珠发现，一当发现有的也就算了，可有的就也不放过，说是她在怂恿恶人，“那还行！……”

远凤实在没办法，她跟大队干部平赃他们说了又说要大队做做好事，不能让洪珠再当生产队长了，再当会把全队的人个个都得罪了。最后大队同意他不当生产队长，但生产队的管理员却非他莫属。

曾古或许是多了像洪珠这种不怕得罪人的人吧，这个生产队的产量在周围几个村中最高，发展最好。小河流入神农河的出口处还筑了个水坝，生产队办起了水利加工厂和水力发电站，曾古是龙脊山附近最早人人吃白米饭、家家光茄子火^[1]的一个生产队。

曾古每年分红，劳动工价比全官陂甚至所有相邻村的生产队都高。周围的村民都羡慕，成年女子也早早盯上了曾古的后生仔，想嫁到曾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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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指亮电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