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型——技术优势和壁垒

1.研发型——技术优势和壁垒

研发型也是技术型,是当前备受推崇的经营模式。

企业通过在产品(服务)方面的技术突破,领先一步来获得更大的市场空间。然而,由于技术是不断进步和演化的,任何技术都只是暂时性领先,如果不能持续投入研发,就不能保证持续领先,也就不能保证经营壁垒的可持续性。

案例:“链主”的位势

PC 行业的CPU 竞争,是通过技术性能来增加销售力的。一旦有性能更加优异的产品出现,那些性能落后的产品就只能降价出售或者停止出售。

过去20多年来,AMD(美国超威半导体公司)在性能上追赶Intel,其CPU 价格就相对便宜点。而Intel 与AMD 的竞争体现为你追我赶的状况,一个担心被赶上,一个担心赶不上。

与此同时,双方不断加大芯片研发的力度,推动芯片技术不断进步。此外,创新药和生物药行业也是研发型企业,都需要不断加大规模地投入研发。

(1)技术演进方向(线性还是跃迁)

技术演进的方向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沿着现有技术轨道,不断提升现有性能,相当于在做延长线(线性);

第二类,跨越技术轨道的升级,相当于换技术轨道(跃迁);

第三类,创造新型产品,满足新需求(升维)。

对于第一类,技术演进方向主要集中在质量或某些性能的提升上。

如动力电池行业,在安全性得到保证的前提下,追求使用时间更长、成本更低、重量更轻、体积更小;而电子元器件行业,则追求质量更好、成本更低、外形更小;在医药行业,主流方向是创新药的研发,即在靶点治疗理论支撑下,通过发现新靶点,研发出能够更加有效对抗肿瘤、癌症等重症疾病的创新药物。

对于这一类,总体上还是可以预测的,毕竟目标是“一匹更快的马”。正如汽车大王亨利·福特的名言:“如果我当年去问顾客他们想要什么,他们肯定会告诉我:‘一匹更快的马’。”

对于第二类方向,就是要积极关注一些突破性技术或颠覆性技术的面世。

如创新疗法上的突破,应用CAR-T(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TCR-T(T 细胞抗原受体免疫疗法)等新型基因工程技术,治疗血液瘤或实体瘤。这种细胞免疫疗法与以往的化疗和单抗疗法完全不同,是一种突破性技术。

克莱顿·克里斯滕森提出,颠覆性技术的本质在于以新兴的、更便宜的、更简便的技术(换轨道)取代目前的主流技术,这些技术往往从市场的底层(以更低成本满足非主流市场需求)打入,进而逐步扩展和提升档次,最终在市场高端将竞争对手击败。如新能源商用汽车对内燃机商用汽车的替代、激光打印机对喷墨打印机的替代等。

另外,还要关注落后技术与先进技术之间的过渡性技术。那些有市场需求、有技术替代时间差(时间窗口)的过渡性技术,可能会获得市场成功。但如果不能持续实现技术升级换代,即便过渡性技术仍然有市场空间,也无法面对新技术所展现的碾压性竞争优势,最终结局往往是必然的。技术型企业最终胜利还是要靠技术领先来成就。

对于第三类,主要通过新的发明来实现,创造出新的需求,或是满足一直未能得到满足的需求。

如20世纪发明的电报、电视、电话、电脑等,这些发明开创了一个新的产业。而飞往火星的载客飞船、星际旅行等,则都属于新兴的“黑科技”。技术路线是否成熟,商业化何时成功,未来潜在市场规模有多少,都是未知之数。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及其在各行各业渗透程度的不断提高,信息技术会“重新定义”某些行业或产品。

案例:智能手机

手持电话,在模拟线路时期被称为“大哥大”;其后,第一代数字通信技术的手机,本质上还是以通话为主,但通信技术研发路线发生了巨大变化(技术跃迁)。它们所满足的需求仍然是一贯的——持续提升通话质量、使用场景更广、使用成本更低等。

而在3G 和4G 时代的智能电话,其主要功能已经不再是语音通话,而是基于数字技术的信息产生、处理、发送和查询终端,已经被认为是一种新的品类(重新定义)。相应的,语音通信成为一个基础性功能,虽然是不可或缺的功能,但市场竞争或客户关注的焦点已经发生了转移。

(2)技术变革速度(快还是慢)

对于市场追赶者来说,面临产业内技术变革速度快或慢的不同情况,最终的结局可能截然不同。

如果该技术(线性)变革速度快,那么,追赶者(如AMD)必须长时间地持续投入,争取在技术上能够持续接近行业领先,或不要差距太大,这样才有机会实现反超。为此,追赶者要实现全面赶超的时间会很长,难度也会大很多。

华为在通信设备上的持续饱和性投入就是如此,比行业领先者投入强度(比例)更大,加上国内工程师红利、国外理论创新及优秀人才加盟,最终在4G 和5G 时代实现了赶超。而这种超越未必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华为也面临持续涌现的新挑战者及技术变革速度放缓的压力。

同样,在国内PC 行业,有技术变革慢的基础零部件领域(如材料),也有技术变革快的CPU、存储芯片及应用软件等领域。国内企业开始大规模实施追赶策略,也只是近几年才开始的,这与企业经营层对企业战略的思考有很大关系。

如果技术(线性)变革速度慢(或间歇性变慢),那么,追赶者就可以很快达到或接近行业领先者的技术水平,最终比拼的不仅是技术层面的经营壁垒,还是品牌、性能、效率或其他综合性因素。

技术变革速度慢,追赶者的所有技术突破都可以累积,能持续提高自己的技术台阶,缩短与领先者的差距,这种技术突破是一种可累积性的优势。而技术速度变革快,则已实现的技术突破的价值随时间拉长而大幅度快速贬值,导致技术突破无法实现有效累积,更遑论超越了。

如在医药领域,疫苗行业的技术变革速度慢,近10年在发酵技术(载体技术)上的突破也非常少,而且,研发的投入强度和金额也变化不大。所以,追赶者可以持续不断地投入研发,只要突破技术难关,就能够研发成功,可以占领一部分市场或者进行赶超,耗时长一点也不影响最终市场容量(二类苗)。而创新药则不同,不仅投资强度大,而且耗时很长。一旦研发成功,如果同类其他产品提前面市了,该产品的市场空间就被挤占了,甚至其他同类产品的仿制药面市了,该创新药的市场空间也会变少,研发投入都无法收回。因此,面对(技术变革速度快的)创新药这类市场竞争格局,追赶者的研发速度慢了也不行,销售能力弱了也不行,这就非常考验企业“掌门人”的魄力——是选择保有当前的利润表现,还是追求不确定的研发成果?

案例:变慢的仿制药,失去的定价权

2019年8月,仿制药“4+7”扩围结果出来了:与扩围地区2018年最低采购价相比,拟中选药品价格平均降幅59%;而同“4+7”试点地区的中选价格相比,此次中选药品价格平均降幅25%。

所谓扩围,就是在2018年北京、天津、上海、广州等11个城市试点基础上扩大范围,除了上述11个城市和自行跟进试点的河北省和福建省外,其余25个省份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均参与此次扩围,国家组织药品集中采购和使用试点已经扩展到了全国。

在如今的国内白色家电行业,国产品牌已经赶超国际品牌,除了豪华品牌这一细分市场国际品牌仍然占有部分优势外,中低端市场几乎都是国产品牌的天下。而黑色家电类的彩色电视机,经历了CRT、LCD、OLED 等屏幕方面的多次技术迭代,目前国产品牌占有先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屏幕技术的迭代减缓了,国内品牌厂家发挥了运营效率等方面的优势,还出现了乐视、小米和华为等外部竞争者。每次技术转换都导致市场格局出现了大幅度调整,原有的国产领先品牌长虹、康佳、TCL、创维等,都曾在不同阶段各领风骚。

案例:硅谷创新“代际论”,技术革新变慢了

硅谷的创业者可以分为三代。第一代(1950—1970年)以技术创新为主,代表公司是仙童和英特尔;第二代(1980—2000年)以产品创新为主,代表公司是苹果、甲骨文和谷歌;第三代主要是以商业模式创新为主(2000年后),代表公司是脸书、推特、优步等。相应的,三代创业者的风格迥异,摩尔定律发明人戈登·摩尔是英特尔创始人,是出类拔萃的技术天才;乔布斯代码写不好,却是产品天才;到第三代创业者,更多报道集中在了豪宅、官司和绯闻上。

技术创新—应用创新—模式创新—人性创新,这一路径是中美互联网圈的共性。

还有就是WeWork 的案例,二房东转租业务被包装成为科技型公司,孙正义的愿景基金投资近106亿美元。对于创新,投资者还是要多一分敬畏,多一分质疑。真正的技术创新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要当心创业者走偏门。

(3)技术优势与市场运营的互补

不存在长久领先的技术优势,也不存在一劳永逸的市场优势,任何领先的技术或市场地位都是暂时的,一定要注重技术(商业模式)和市场运营的有效结合,双重优势更具有持续性。

国内有不少企业也试图在CPU 和操作系统,甚至办公软件领域实现国产替代,但在实际运营过程中遇到了相当大的障碍。障碍不仅仅来自技术方面,更主要来自市场方面。

Intel 的CPU 和微软的Windows 及MS Office,在创立之初就是产业链的技术源头(技术底层),并一直沿用“向下兼容+技术创新”的经营策略。向下兼容就是对过往的软硬件提供兼容,降低使用成本;技术创新就是不断迭代创新,创造新的功能来吸引越来越多的用户。

而Intel 的技术标准是私域标准,是有知识产权的标准,是有IP 接口和程序调用的标准,不是简单的机械标准。同样,Windows、MS Office 也是如此,都在用户心目中成为行业标准并养成了用户习惯。即便国内操作系统和办公软件企业也参照了类似的设计,以照顾用户使用习惯,但一直很难在PC 领域获得成长机会。

而当办公软件“云化”机会出现及国内正版化趋势明朗后,WPS Office 才抓住了这个时间窗口,先提供了在手机上的“免费”使用,继而带动了免费的PC 版安装。到2019年年底,在手机和PC 上实现了月活数接近4亿台。而WPS Office 的机会更多是市场变革带来的,是增量市场的机会。

案例:技术决定还是市场决定?

随着计算机系统的日益复杂,用户要求计算机指令系统能使计算机的整体性能更快、更稳定。最初,人们采用的优化方法是通过设置一些功能复杂的指令,把一些原来由软件实现的、常用的功能改由硬件的指令系统来实现,以此提高计算机的执行速度,这种计算机系统被称为复杂指令系统计算机,即complex instruction set computer,简称CISC。另一种优化方法是在20世纪80年代发展起来的,其基本思想是尽量简化计算机指令功能,只保留那些功能简单、能在一个节拍内执行完成的指令,而把较复杂的功能用一段子程序来实现,这种计算机系统被称为精简指令系统计算机,即reduced instruction set computer,简称RISC。RISC 技术的精华就是通过简化计算机指令功能,使指令的平均执行周期减少,从而提高计算机的工作主频,同时大量使用通用寄存器以提高子程序执行的速度。

Intel 在CPU 开发上采用了CISC 路线,而当精简指令集诞生后,其在运行效率和发展空间上确实比CISC 要好。Intel 利用其研发和迭代效率,放大了与已有的操作系统(微软)及应用软件兼容的特性(当时Intel 是获得市场领先优势的企业),通过长期竞争最终把RISC(代表厂家摩托罗拉)屏蔽在计算型CPU 市场之外。后来,RISC 在手机芯片领域获得了新的市场机会(得到了谷歌的支持)。

在消费电子领域,如家电领域,其产品大多有较高的科技含量。即便行业技术革新速度变慢,各大品牌也都会强调各自技术的先进性。技术的先进性是拉开品牌差异的最佳和最有效方法,可以让消费者迅速区分两种不同的品牌。所谓“好酒也怕巷子深”,如果不主动向市场提供科技含量高和技术先进性的信息,品牌的位势自然而然就会被其他品牌所超越。戴森公司之所以能够在非常传统的家电领域迅速取得成功,就是把“新奇”“酷炫”嵌入品牌,以高价格启动市场,用“高举高打”的模式,打造一个非常强势的家电品牌,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技术优势和市场运营相结合的成功案例。

(4)分析技术的先进性

股权投资者去分析各类企业的技术水平高低,是有很大难度的。一方面,可能很难知道企业拥有的技术本身如何,这些信息大多是保密的。即便是专利,也有可能缺乏对专利的深度认识。另一方面,对各类企业所掌握的各种技术不可能全部了解,即便能懂1~2个领域,如果面对较多的拟投资企业、较多的技术领域,想分析出个高低来,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从这点来看,选择少数行业投资,做投资的少数派是有现实意义的。

如果不能直接分析,那只能做间接分析。

①看高端客户

看其客户的知名度或行业地位。尤其是2B 业务,如果客户有世界著名企业、世界500强、行业龙头企业,就是一种间接验证。再分析这个企业作为供应商,所供应的比例有多大;分析作为供应商的等级,比如核心、一级、二级等;分析回款条件是否优厚;等等。

如果这个企业能够成为著名企业的核心供应商,如苹果、三星或华为的供应商,而且其供应的比例也占客户采购比例的30%~50%,那么,这个企业在技术方面必然是行业顶尖的了。此时,只需要把重点放在核查合同的真实性上即可。

②看核心专利

看核心专利方面,可以请教行业专家,确认其含金量和应用情况(比例)。还要看发明专利的数量、每年新申请的数量。如果数量是持续增长的,而且发明专利大部分是多国申请的,那这些专利的含金量也相对要高一点。

③看毛利率

一般来说,毛利率可以做同行对比,比同行高的,更多体现出了技术的溢价。

要注意的是,毛利率和定价模式也有关。有些加工行业是按加工费定价的,比如铜加工行业,用铜做原料生产铜管、铜棒、铜箔,加工费是按重量计算的。由于原材料价格昂贵,有时候毛利率只有3%~5%。而如果用钢做原料生产钢管,原材料价格便宜,毛利率反而能升到15%以上。

④看应收账款类

一个企业的产品是否抢手,在客户的回款方面一定会有所反映——应收账款(含票据等)的金额比较少,甚至还有较多的预收款。有些企业的商业模式会主动放宽客户的回款,以应收账款的账期延长来换取资金的利息收益,分析毛利率需要注意这里的细微差异。

同样,企业也有采购者的角色,如果采购时有预付款而没有应付款,则在采购链条上的竞争力也不强。

⑤找专家咨询

还有个好办法就是找行业内的专家咨询。当然,如果你不知道专家是否名副其实,最好还是通过研究来核实一下。另外,不同体系的专家可能会有不同的观点,当心观点冲突,导致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