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乔丽·塞内查尔:晶体的拓扑结构
玛乔丽·塞内查尔(Marjorie Senechal)是一名数学家、几何学家,来自美国史密斯学院(Smith College),她在苏联和后来的俄罗斯开展了合作研究工作。但她工作的地方并非有名的数学研究所或大学院系,而是科学院晶体学研究所。她的第一位东道主是尼古拉·谢夫塔尔(Nikolai Sheftal)。她在采访中告诉我,“谢夫塔尔教授为人贴心慈祥、极好相处,但我们一直都没能真正理解对方所说的话,不是因为语言不同,而是因为我是数学家,他是晶体学家。他是一位优秀的晶体学家,研究晶体生长,我对这一领域很感兴趣,他的论文也深深吸引着我,但我与他研究的侧重点不同。我跟他存在隔阂。幸好尤金·吉瓦尔吉佐夫(Eugene Givargizov)也在这个实验室。”〔129〕
听到吉瓦尔吉佐夫的名字时,我很激动,我清楚地记得他,大约40年前,他来美国进行过一次交流访问,当时,我在美国国家科学院工作。吉瓦尔吉佐夫谦逊有礼、讨人喜欢。他不同于我当时遇到过的其他苏联科学家,他是亚述人,极具民族特色,这让我感到新奇。他给了我一个亚述风格的漂亮小雕塑,价值不到25美元,所以我不用上报,但我认为,这个雕塑应该放在博物馆里,而不是我的桌上。塞内查尔继续说:
尽管谢夫塔尔每天来上班,但他已经正式退休,所以吉瓦尔吉佐夫是实验室的实际负责人。吉瓦尔吉佐夫在数学晶体学领域认识很多人,他认为有一个人我应该见一见,所以他带了这个人前来见我。这个人颇为年轻,和我年纪相仿,他叫拉维尔·加利乌林(Ravil Galiulin),是一位晶体学家,来自塔塔尔族。
加利乌林对塔塔尔人的身份极为敏感。后来,在一次讲座上,我与他坐在一起,有人在谈论巴斯德关于酒石酸(tartaric acid)晶体的研究,他却误听成:“塔塔尔族(Tatar,与tartaric谐音)。”他喊道:“塔塔尔人怎么了?”我说,“安静点,拉维尔!”他冷静了下来。但不管怎样,他给我带来了自己与其他几位数学家的所有论文。
他同时在晶体学研究所和斯捷克洛夫数学研究所(Steklov Institute)工作,与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德隆(Boris Nikolayevich Delone)是同事。德隆是一位数学家,在20世纪30年代,他构想了一种全新的方法来认识晶体结构:观察晶体的局部结构和生长,而不是只看晶体的对称性。我喜欢他的工作。其彻底改变了我对自己在做什么、要怎么做的看法。德隆是法国人后裔,他的祖先跟随拿破仑远征俄罗斯帝国,战败后,在俄罗斯定居。德隆的工作非同凡响,我仍在继续这一研究,并基于他的想法撰写论文。德隆和加利乌林都已离世,但加利乌林的一些学生仍然在世,活跃于科学界,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这段经历都很重要,充满着美好的回忆。
一切就这样水到渠成。加利乌林和我一起翻译并发表了一篇由费德洛夫(Federov)所写的重要论文。但更重要的是,我看待事物的方式彻底变了。20世纪80年代,“准晶体”被发现,整个晶体学界发生了巨大变革,我意识到,我们需要用德隆的晶体结构研究方法来认识这些奇怪的新事物,而不是按照晶体学之前的方法去研究更为形式化的群体理论内容。后面,我们也是这么做的。我说得很简略,但基本上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我在传播消息、促进这类材料的使用方面发挥了一定作用,因为当时俄罗斯以外的人对此所知甚少。〔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