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强征民夫
日本对滇西沦陷区的统治是与残暴掠夺互为表里的。这种掠夺既包括贪得无厌的财力、物力掠夺,还包括对滇西社会惨无人道的人力掠夺,主要体现为在滇西沦陷区强征民夫。日军为掠夺沦陷区资源,于滇西境内大抓劳工与强征民夫,强迫滇西沦陷区劳苦民众为其殖民统治和侵略战争服劳役。被抓去的人无偿为日本侵略者干活,而且吃不饱,住集中营,活计特别累。他们受尽折磨和苦难,侥幸未死的,也多留下了终身残疾。
日军在滇西建立伪政权后,对沦陷区进行基层控制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继续实行滇西社会原本的保甲制度。但这种保甲制带有浓厚的日本法西斯性质,完全被纳入日军对滇西沦陷区的军政统治体制中。这一点在日军强征民夫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战时腾冲有138保、1569甲、22740户、155053人(其中男性78812人,女性76241人);龙陵有81保(龙山镇辖14保、镇安镇辖10保、象达镇辖6保、平达乡辖15保、龙江乡辖6保、潞江乡辖15保、腊勐乡辖7保、邦迈乡辖8保)、759甲、9444户、48132人(其中男性23095人,女性25037人)。 (31) 日军为了达到长期侵略的目的,利用先后成立的县乡(镇)“维持会”、伪政府等组织,对各区人口进行统计,从保到甲再到户。他们在短期内安排民夫,把任务层层下分,一般派夫为10天,特殊时为1—2月,任务重时上工数达1万人。 (32) 而强征民夫的方法,“则常系每户1人,倘有因并无男丁可出,只有出钱雇替,因物价高涨之故,每日一夫之雇价常在新币2—3千元之间” (33) 。日军强征民夫劳作的工种主要有三方面:修筑腾(冲)八(莫)、腾(冲)龙(陵)、腾冲至班瓦垭口、腾冲至桥头等公路;在这些道路要口、各战略要地修建坚固的据点和防御工事;为日军输送粮秣、弹药或开辟菜圃等。
表2.2 日军在滇西强征强派民夫简况表(1943年6—10月)
续表
资料来源:《潞西设治局常绍群呈抗日活动日报》(1943年6—10月),德宏州史志编委办公室编:《德宏史志资料》第8集,第52—60页。
(一) 强征民夫修筑公路
龙陵、腾冲未沦陷前,国民政府曾2次组织修筑龙腾公路,后因修滇缅公路和其他原因,被迫停修。1942年5月,迫于军事需要,日军组织军工、机械等,强迫龙陵和腾冲人民修成龙腾便道,在龙川江上架起木便桥,是年可通吉普车和卡车。龙陵县县长杨立声于1942年6月28日电呈省民政厅道:“因龙陵为潞(怒)江及龙川江境地包围,形成绝路,在境内之人民运动不便,迁移较难,故能逃过潞(怒)江者十无一二。敌人已积极赶修龙腾公路,强征两县(即龙陵县、腾冲县)民工二万人左右,不久即可完工。” (34) 1944年1月21日,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李国清给省民政厅呈电道:“敌盘踞腾北四、五两区积极活动,勒派民夫修筑公路。现在敌之卡车已驶至第四区之固东,第五区桥头,但桥涵工程均系临时建筑,其路基概系毛路,未曾铺石,迨至雨季,桥梁定遭冲毁,路基必致倒塌。” (35) 日军侵占龙陵、腾冲后,即赶修腾龙公路(92公里),强征当地及潞西设治局民工筑路。自此,畹町至腾冲,沿途镇市均有敌兵驻守。龙陵全城东至腊勐、南到平戛、西至河头、北至潞江3459平方公里的土地均成日军军事势力范围。其边远山区虽无日军盘踞,但时遭其“扫荡”,所到之处,即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为状至惨。 (36) 据战后统计,日军在滇西强征民夫修筑的公路主要有:
1. 腾龙路。由腾冲至龙陵之车路,早已于三十一年底敌军修筑成功,通行汽车,其间经过猛连、黄泥坎、腾龙桥而达龙陵。
2. 腾北路。由腾城东门外,过富义村、海口、向阳桥,经曲石、江苴、瓦甸、界头、桥头街而达明光之茶山河,此路于去年十月后修筑,十一月通车,闻将修通片马与密支那衔接。
3. 腾西路。由腾南门外,顺城街经新桥河,过小西乡、侍郎坝、上哨坡,经顺江、固东而达明光之茶山河,与腾北路交会。
4. 西北岔路。由腾西路之哨坡以上修一线。经过胡家湾、公坡、深沟,横贯腾西路与腾北路中间,而达向阳桥附近之白象河,与腾北路接。
5. 腾北路。由城南东街起,经绮罗乡背后、坡上之交椅凹,过和顺乡背后,历镇夷关、小河底、南甸、遮岛、下干崖(即盈江设治局)、莲山而达八募。此路最近,方方通车,但曾否修通八募,尚未详悉。
6. 腾缅路。由遮岛背后岔进杨柳河,经萝葡坝进木姐而达缅甸,此路正在修筑中。
7. 腾东路。由腾城东门外饮马水河经娘娘庙,进罗坞塘、龙江,过窜龙而达红木树,此路正在修筑中。 (37)
表2.3 腾冲县所属各乡镇被敌征用民工统计表(1937年6月)
资料来源:云南省档案馆编:《日军侵华罪行实录云南部分》,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574—575页。
日军占领龙陵后,就派民夫2万余人修腾龙公路,后又修芒市到象达的公路。每天都有数百人在服劳役、做苦力,凡有住家人口的几乎家家户户都被派去当过民夫。黄草坝公路前抵松山,后接县城,对侵龙日军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但经战火破坏,路面坑坑洼洼,坍塌堵塞之处较多,车辆很难行驶。据百姓回忆,日军到处抓丁拉夫,并安排稍会讲几句中国话的日军当监工,强迫他们修路。当时正值炎夏,烈日似火,民夫们稍不尽力,便遭监工鞭打脚踢。一个40多岁的汉子已累得筋疲力尽,才直起身子站了一下,就被监工没头没脑几鞭子劈了下来。大家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看在眼里,恨在心里。除修补干道公路以外,日军还强迫民工修了一条由公路至小松树、靛地、大坪子坡脚再至公路的便道公路,民夫们不知流了多少血汗。
据镇康县县长杨世英给省政府的敌情报告,日军于1942年阴历七月二十七日到达南伞后,“所到之处,派粮米、派猪牛、派夫役,沿途蹂躏,凄惨万状”,他们“由老街分两路完全退却,一部分由原路转回滚弄,一部分由大水井过山头寨出孟定”,“在山头寨时,勒令民众修回破坏之公路,以利通行坦克车,如违,即行剿办”。 (38)
日军占领期间,于德宏境内征用民夫修建了腾梁、梁盈、梁河河西至募福段,瑞畹(勐戛至雷允)、允太(芒允至太平)、盈梁等便道,续修了原芒市机场及沦陷区内各设治局署至其主要据点的公路。这些工程耗用了大量劳力,给各族群众带来无法统计的损失。1942年6月后,日军强征民工修筑27公里长的畹町至瑞丽单行道,修成后一直沿用至1945年,其间不时征用民夫维修。 (39) 盈江、莲山两县山、坝区,特别是芒允到户勐和芒线到浑水沟一带的各族人民,受尽了国民党反动派和日军的欺压迫害,多灾多难。1941年,国民政府强逼这一带的老百姓去修滇缅公路,各族人民已饱受苦难。德宏沦陷后,日军又派这里的老百姓修腾盈公路,把民工当牛马对待,使得民穷财尽,百姓家破人亡。他们还强迫民工抬大木料架桥,民夫抬不动,稍事休息就挨棍打脚踢,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打得终身残疾。1985年,盈江尚有数十名腰弓背驼的致残民工在世。 (40)
(二) 强征民夫修筑工事
自1942年5月以来,由缅北先后侵入滇西之日军第56师团全部,第2师团的第16、29联队以及第53师团的第119联队之各一部,于怒江以西,沿滇缅公路线上要点,以腾冲、松山、龙陵、平戛为核心,构筑半永久之野战工事,扼要固守,企图长期封锁滇缅公路。而这些工事是由日军在滇西强征的民夫所筑。
1942年日军侵占龙陵后,为确保龙陵军事重地的安全,决定以老东坡 (41) 为核心修筑防御工事,派重兵驻守。以小室中佐率领的工兵为基干,征派大量民夫和缅印军战俘为苦力,层层修筑工事,将交通壕与龙陵县城的工事相连,构成一个珠网状的强大防御体系。除日军第56师师团长松山祐三设司令部于城内外,师团工兵联队驻城郊,第113联队分驻于松山、镇安、黄草坝、蚌渺一带,第146联队进驻平戛、象达。龙陵全境大多在日军控制之下。从1942年5月起,日军在龙陵县境内修筑了大量半永久性进攻和防守工事,概括起来主要有三大片。
第一大片工事,是以松山为主的前沿工事。其范围包括镇安镇的大坝、怒江坝、碧寨乡的怒江以西防线,核心工事为松山、滚龙坡、大垭口、长岭岗。核心工事的每个据点的制高点都构筑一两个主堡,主堡四侧构筑若干个子堡,用战壕、交通壕相互连接,各堡既能独立作战,又能相互支援。各峰周围用铁丝网护防。每个核心据点都布在密林之中,让人难以观察到。日军母堡建筑较为隐蔽、复杂。大致为两三层,上层用于观察、射击,中层用于休整,下层储存粮食、弹药,并有通道同子堡群联系。堡垒顶部叠楞20—70厘米,圆木4—5层,上铺钢板数层,再放土约1米,堡垒四周排列内装沙石的大汽油桶3层,中间夹放钢板数层,桶外再堆土伪装,堡内层间用2—3层50厘米的圆木楞成。虽受山炮、留弹炮轰击,堡垒不会被破坏,即使上层坍陷,亦不影响下层工作。松山祐三视察松山阵地后十分满意,狂言说:中国军队不死10万人,休想攻取。现存工事有松山主峰阵地被远征军炸陷的3个母堡遗址,松山周围的交通壕、战壕等,松山脚下的黄家水井及腊勐乡境内的2个隧洞;碧寨乡境内,日军沿怒江一带修筑的交通壕、战壕;镇安镇大坝村的部分山坡中的交通壕、战壕等。
第二大片工事,是龙山镇、龙新乡工事,其核心工事主要在县城。外围工事主要为黄草坝、空印坡、勐淋坡、文笔坡、横山、白露坡、篱笆坡、双坡、大垴子坡、矿洞坡、老东坡。县城内主要为白塔赵家宗祠脚下洞中的日军指挥中心、云龙寺观测站、黄土坡碉堡、西山坡碉堡、东卡碉堡、董家沟碉堡,以及城内网状形的交通壕、战壕、掩体。日军工事的特点是在城四周山顶利用森林密集之优势,巧布炮兵阵地。在城内,各据点之间布有交通壕、战壕,既可各守据点,又可集中兵力顽抗死守。董家沟和东卡一带共修建一两层碉堡5个,全部用水泥碎石浇灌而成。东卡碉堡修成六边形,一层堡,高1.8米,壁厚0.2米,西、南、北3面均有枪眼射孔,东西为入口,占地10平方米。堡四周用钢板、木料护围。现工事遗址有老东坡、大垴子坡、矿洞坡、篱笆坡以及白露坡的交通壕、战壕;城中的东卡碉堡、白塔村的赵家宗祠脚下的日军指挥中心(原洞被远征军炸毁)及云龙寺南半腰一石洞,是当时日军为防空和狙击滇缅公路而修。
第三大片工事,是平达、象达两乡工事。平达东南面濒临怒江,象达与潞西接壤,距芒市20余公里。日军为阻止怒江东岸远征军西渡,在平达的三村、马鹿塘、杞木林、张寨、东山、平达坝等地和象达乡的甘寨、梨树坪、象达街子及四面坡顶上修筑工事。现存象达街澡池1个和部分山坡上的掩体、战壕等。日军侵占平达后,见男人就抓去当马夫、做下人,让这些人帮他们修碉堡、挖战壕、修公路,不从者杀。被日军无辜杀害的有张富顺、赵重贵、张有喜、朱祖八、杨三木匠、陈二、李春芳、周连兴、高二等50多人。 (42)
被日军强征修筑工事的民夫受尽凌辱,苦不堪言。1943年1月,日军为修建平达的战壕、交通壕、掩体及碉堡,从黄草坝强派民工20余人。这些民工在工地上受尽了吊、打、踢等虐待,他们趁夜逃跑,不幸被日军全部抓回,在平达被打死6人,其余人员全部被吊、打、踢致残。日军为修建县城机场、松山机场及平达、象达机场的碉堡、战壕、交通壕、地下室及公路,还从印度抓来劳工50—60人,令其从事地下室及地道修筑。由于印度曾是英国殖民地,这部分人懂碎石、钢筋、水泥混合浇灌的技术。他们在龙陵城浇灌过水泥碉堡,支砌过防空隧道和重要战壕等。这些劳工驻在县城赵家宗祠,由日军早晚用卡车运送,途中用黑布裹住双眼,受尽人间苦,到工程结束后全部被杀死在缅甸。 (43) 1943年9月14日,龙陵有日军1000余人;黄草坝公路附近日军较前增3/4,并向外五寨派马100匹、夫80人;10日后,镇安日军100余人窜杨梅田、滥坝寨一带,搜拉民夫。 (44)
日军占领腾冲城后,留少数驻扎城内,其余分驻腾冲城附近的英国领事馆和新桥河、五保街、松园、龙光台、老草坡等处,并派巡査队每日巡查。他们强征民夫,日夜劳作,凡道路要口,皆令其构筑坚固防御工事,甚至在二街、三街要冲之处,深掘堑壕,遍设障碍物。日军在腾冲的外围工事有猪头山、大小尖山、长箐坡、红木树、瓦甸、北斋公房、明光、江茸、唐习山、大颠山、大塘子、南斋公房等工事。县城内,以来凤山为核心修建了大量工事。来凤山位于县城南边,紧连城南的六保街,山顶分为营盘坡、文笔塔2个据点。山北面高低起伏,地形复杂,在每个突出的高点,日军都布下独立战斗的工事据点;山南边是倾斜坡,山上无树木,很难靠近,大炮可控制整个县城坝区。从营盘坡到文笔塔,日军挖有1条总交通壕,宽1.5米,高1.7米,连贯各个散兵坑。交通壕四通八达,共布母堡15个,其中有几个为水泥、碎石、钢筋浇灌而成。此外,日军还在城区的飞风山、宝峰山、上下城西南仓库等修建了很多据点。可以说,城区到处都设有日军据点。日军还将原街巷道路作为他们的交通要道,使电话线路相互连接,并在各据点周围布满岗哨和铁丝网。腾冲成了易守难攻之地。
芒市是日军师团部驻地(置于芒市街),因此工事较坚固。一是外围工事。在东北山地的张金山、南天门、桐果园、山头寨、木康后山、红岩山、放马桥建有地堡、掩体、交通壕、战壕;在东南山地的大拱山、大白坟、大坡头、沈井包、老营盘等地修筑了地堡、掩体、交通壕、战壕。二是在新塘房到芒市约10公里处的滇缅公路两侧修筑工事,用钢铸成几个活动堡,即木康山、锡盖石、青树坡、蛮燕后山、湾东山、大洞坡、诸葛营、五凤山等。日军在潞西的工事特点如下:在地堡掩盖上使用数层钢条、钢轨、钢板;在榕树下修筑重机枪掩体,当作掩体部,炮火难以攻克,即使用飞机轰炸,也有树枝挡住,如炸弹过早爆炸,也难以摧毁掩体;活动碉堡高0.6米,下宽1米,上宽0.5米,上口有盖,固定一端,可自由封闭,两口间,前、左、右设3门,射门高、宽各0.12米,门外有枪眼盖,可自由关闭。其重约50公斤,可移动自如,置士兵坑上,可防轻重机枪子弹和炮弹破片,对外可四面射击。
在遮放修筑工事。日军在芒市西南的蛮江、三台山、囊佐寺、山头寨、尹线等地修筑大量工事;在芒市以南的白羊山、勐戛、户门、遮放、那线等地也筑有大量工事。遮放现存日军地堡1个(在市政府院内),群山中还有交通壕、战壕、掩体遗址。
畹町北面,日军在马鞍山、金取山、大黑山、回龙山、黑山门、大尖山等地筑有工事;畹町东面有蛮棒工事;畹町南面,日军在蛮洁、衣吉山、卡帕那、卡力苦、董蛾、赖练(缅甸地)筑有工事;畹町西面,日军在瑞丽江北岸、龙川江东岸等地筑有工事。此外,日军在瑞丽、陇川、盈江、梁河等地也设有大量工事。
1943年10月,日军在泸水灰坡山建立据点后,常外出扫荡,把小横沟、大湾子、旧乃山、四岭岗等村全部烧光,并在这些村寨地基上建立练兵场、骡马场、空投场和机炮阵地。日军在灰坡山下的田野、路隘和阳坡上,到处挖筑交通埯、地堡及战壕,埋设地雷,拉铁丝网,将蛮英半山以上地带变成日军军事禁区,使禁区内的百户农民逃进深山老林,终年不敢露面。禁区周围村寨的百姓则成了日军抓捕、抢掠、烧杀、奸淫的对象。 (45) 此外,日本侵略军自1943年秋季侵占片马、拖角、江心坡后,为了把片马建成侵略怒江的主要据点,从东南亚和缅甸抓来大批劳工,将其押到片马,强迫他们修复英国占领军在片马修建的直升机机场,修筑由缅甸大坝地河通向片马飞机场和片马丫口的摩托车路。日军在片马丫口筑起坚固的工事,派重兵据险扼守,并向片马运入大量军火武器。此后片马日军据点就不断派兵窜犯怒江,增援泸水西岸的盘踞之敌。 (46)
表2.4 莲山设治局人民被敌征服劳役调査表(1947年4月)
资料来源:云南省档案馆编:《日军侵华罪行实录云南部分》,第573页。
日军对于工事极为重视,不论攻防或驻军,莫不构筑工事,其构筑方法“概依日本筑城教范行之,一般之特点如:火网编成周密,侧防精到;巧于利用地形地物,善于伪装;能尽量利用当地现有器材;重要工事之强度,能抵抗山野炮或重炮” (47) 。最为恶毒的是日军在城内加固工事,并划为军事区,迫令当地住民迁徙出城。不言而喻,日本在滇西沦陷区如此这般苦心经营,积极修筑工事和筑路,充分暴露了日本试图把滇西和泰缅打成一片的阴险图谋,即进可以为侵扰云南西部埋下伏笔,退也可以控制泰缅北部以应对盟军方面的反击。
(三) 强征民夫输送粮秣弹药
日军在滇西沦陷区强征的民夫除用于修筑公路桥梁及构筑工事外,还须承担输送粮秣、弹药或开辟菜圃等杂务。日军在进攻中国军队前5—7日,“必向陷区乡镇大派伕马,以备军用。又,凡到一地,必大掠民间骡马。每遇行军战斗时,每一兵员得用民夫一个或两个,骡马一匹。谁人拉获之夫马,即归谁人应用,并负其伙食费。战斗时,兵员向前,夫马多在后方森林中,战事完毕,民夫与抢得财物少许,遣归,所派之马亦发还,损失给价,惟拉来之马没收。平时先将陷区马匹登记,打火印,行军数日前,饬令各乡保派用,每马一夫” (48) 。1942年夏秋,河头乡孔村榨地社张周云被伪县政府强派去为日军驮运弹药、粮草。马帮从白塔出发,将弹药驮运至腾冲。途径龙川江休整时,张趁起雾之机逃跑,几天后被日军抓回。日军对其先是吊打,接着在县城割断其脚筋,往其口中灌水。在他肚胀如鼓时日军又用木板压其腹,使其七孔流血。张后被同胞救出,膝行一生。 (49)
德宏沦陷期间,日军强迫各民族青壮年当差出苦力,凡运输、修路架桥、挖战壕、建碉堡等苦活,全部强迫当地百姓去干,稍有不顺心者,非打即杀。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德宏各地还有许多被日军打成终身残疾的人。芒市镇是日军第56师团司令部所在地,芒市坝子的百姓担负的日军强派的苦差非常繁重。1942年10月,芒核等寨的30多名青壮年被日军抓去当差,挑着沉重的军用品徒步运往腾冲城。1942年上半年日军入侵德宏州户拉寨,破坏了当地德昂族同胞的家园。当时,日军按“两丁抽一、三丁抽二”的规定,强迫抓人当差。户拉寨德昂族被派去当差的有13人,整个勐允坝子共70多人。同年8月,寨子头人把李腊排等13个村民带到勐允坝。勐允坝头人又把他们带到贵概,交给了日军。李腊排在日军营房里住了3天就逃跑回了家。日军命令寨子头人一定要把他抓回去,并说如抓不回去就把全寨人统统杀光。为了全寨子人的性命,李腊排的堂兄波月晃只好把李腊排送到驻扎在贵概的日本军营。李腊排堂兄刚到日军营房,就被宪兵抓去毒打,回家刚满3天就死去了。李腊排在军营里也被关了3天的禁闭。这批被抓去当差的有70多人,大部分是景颇族、德昂族人。他们先在贵概学日语,学了3个月后,就被派到了南岛的蜚烘寨。在蜚烘,他们练习捆驮子和驮运武器弹药等基本功。彼时,日军发给他们每人1套军服和1双重约5公斤的皮鞋,但没有配发枪支和领章。1943年上半年,当差的70多人从贵概出发到上江打仗,1个当差的由1个带枪的日本士兵监管着。日军规定:在行军中,不准讲当地语、民族语,只准讲日本语,乱讲的要杀头。李腊排后辗转于腾冲、芒市等地,还被迫为日军做饭,最终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成功逃出日军魔掌。 (50)
日军还将强征的滇西民夫用作其他苦力。日军占领龙陵镇安后,图谋把镇安建成长期占据的所谓“王道乐土”,曾强迫当地百姓为日军种茶,给各村寨每家都发放一些茶果,要求按时种下去。镇安街子的居民分别在东、西两山栽种,东山的象陡坡、王家大坪子和西边的鹅头山等地是栽茶的重点。但是百姓由于连饭都吃不饱,根本无心为他们种茶,所以上山以后只随便把草皮挖开,把茶果丢进去,简单地盖一下土。虽然几座山都种满了,但是大多数出不了苗,少量的出苗后也干死了。后来因中国军队开始反攻日本,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51) 1942年6—7月,日军命龙陵—腾越沿线地区连通两市道路周边的部落居民做苦力耕作水田。 (52) 在龙陵的日军派农学专家土屋保一到“难民村”来搞土壤、气候等农事试验,为长期占领龙陵的军粮供应做准备。他们以上路杨氏宗祠为厂址,令赵振中任部长,把东卡外面的田当做试验田。1943年12月,龙陵“行政班”受龙陵日军野战仓库的委托,决定利用当地的土地搞一个栽种蔬菜的农园。农园选在龙陵北门的北边,包括夹在中间的滇缅公路在内,面积为25町步 (53) ,北靠东山(勐林坡),东靠二山(三关坡)、三山(小垴子坡)山脚斜面坡地形的水田地带。农园主要耕种抗雨水强的菜类,如大韭菜(从12月开始种)、扁豆(从3月开始栽种)。冬季则考虑种甘蓝(洋白菜,从12月开始种)、马铃薯(从1月开始种)、南瓜,想在雨季前收取。还有其他的如香菜、白菜、萝卜、牛蒡、茼蒿菜、黄瓜等。日军为经营此园圃,专门派了农园勤务兵,包括“指挥员”今村嘉藏兵、“供给员”箕田盛登兵、“栽培员”樋口重信兵长和禅院尚一伍长、“肥料员”吉中初次郎上等兵、“搬运员”吉永光男上等兵等。为确保种苗,日军从龙陵抓了350名当地人做苦工。这些民夫被集中在北门的寺院里,为日军种菜或修筑排水工程。日军在种植蔬菜的过程中,甚至抓妇女和儿童来撒种。 (54)
滇西沦陷区各地被抓的民夫常遭受日军非人的折磨。他们多是被捆绑着,在日军的刺刀下挑运日军抢来的物资。每当他们跟不上队伍或是修工事时日军稍不满意,就要遭受拳脚、鞭抽、棍打、枪托、刺刀的折磨,甚至被枪杀。
表2.5 腾冲县鹤麟乡沦陷时期被敌强迫征用民工调查表
续表
资料来源:云南省档案馆编:《日军侵华罪行实录云南部分》,第568页。
总体来看,1942年5月4日—1944年11月3日,龙陵县被日军强迫征调的服役人数约计20032人,因苛待损失人数约计2157人;腾冲沦陷期间,被日军强征强派民夫和外调民工有6291人,其中调遣到缅甸的有184人,折磨致伤者有216人,苛待致死者有528人,服役期间因苛待损失总值为国币3470105万元(1947年6月币值),折合1937年7月币值为1354482元 (55) ;在德宏州莲山,日军强征民夫1000余人,令其工作70余万日,损失国币1400余万元;在陇川县,被日军强迫应征服役的有300余人,如以服役日期计算,计合800余日,损失国币共计240万元左右。 (56) 此外,日军还在潞西、瑞丽、畹町等地强征强派民夫,使很多人病死、饿死或被吊打踢死,伤残者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