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弹”元勋邓稼先
顾迈南
许多前辈科学家都还记得,本世纪四十年代有一段时间,国际上一批杰出的核物理学家忽然“失踪”了。直到美国爆炸成功第一颗原子弹,这批科学家才又在公开场合露面。
中国也有这样类似“失踪”的科学家。邓稼先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所从事的工作,在一段时期属于国家的高级机密。
近来记者在我国核武器研究设计基地采访,听到了许多关于邓稼先和像他一样的无名英雄们,为了增强中国的国防力量而舍生忘死的动人故事。
一九五八年秋季的一天,当时的第二机械工业部的一位负责人找到邓稼先说:“小邓,我们要放个‘大炮仗’,这是国家绝密的事情,想请你参加,你看怎么样?”说完,他又严肃地说:“这可是光荣的任务啊!”
解放前,邓稼先从昆明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毕业后远涉重洋到了美国。在印第安那州普都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一九五零年同二百多位中国留学生一起,冲破种种阻挠回到祖国。听说要让他参加原子弹的研制工作。邓稼先回到家里一夜未眠。妻子许鹿希见他神情有些异常,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我要调动工作!”他平静地说。但想到以后不可能长年和妻子、孩子生活在一起,他不免有点惆怅和激动,怀着深深的歉意说:“鹿希,以后家里的事我就不能管了,我的生命就献给未来的工作了,做好了这件事,我这一生过得就很有意义,就是为它死了也值得!”
“一个国家没有自卫能力,必然任人宰割,老百姓没有活头!”“七七事变”之后,邓稼先曾不得不随老师和同学开始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现在,当听说中国这样一个百余年来任人欺凌的落后国家,也要研制战略核武器,以加强国防时,他当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从这天起,邓稼先作为一个在国内外崭露头角的优秀青年物理学家便销声匿迹了。
邓稼先走进了筹建中的核武器研究设计院。这时,所谓的核武器研究设计院,还只是一片庄稼地。他作为原子弹理论设计的负责人,报到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换上工作服当小工,同建筑工人一起砍高粱、挖土、推车、和泥、盖房子。
根据中苏国防新技术协定,苏联答应给中国提供一个原子弹教学模型。但派人到车站接了几次也未见到模型的踪影。不久,协议完全撕毁,苏联专家全部撤走了。
“研制战略核武器,是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利益所在,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邓稼先对年轻的大学生们说。他还这样鼓励周围的年轻人:“干我们这个工作,就要甘心当无名英雄,一没有名,二没有利,还要吃苦;做出的科学成果又不许发表论文。”
在国外严密封锁的情况下,邓稼先先读书,一面备课,一面讲。有时备课备到凌晨四点多,在办公室里睡两三个小时,天亮了继续工作。在那些日子里,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工作上,走在路上还想着原子弹,有一次竟连人带车掉到沟里。
邓稼先他们含辛茹苦地工作到一九五九年就把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理论计算的轮廓勾出来了。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下午三时,蓦地一声巨响,浩瀚的戈壁滩上冉冉升起了烈焰翻滚的蘑菇状烟云。这震撼世界的惊雷向人们宣告:中国人任人欺凌的时代结束了!
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之后,邓稼先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一件难度更大的工作又落在了他和其他科技人员们的肩上—研制氢弹。
他作为组织研制氢弹的理论设计负责人,尤其是担任了核武器研究设计院院长之后,对我国战略核武器事业的发展,就更是身先士卒,呕心沥血了。
邓稼先的同伴们这样说,每一次新的战略核武器的重大突破,每一次里程碑式的试验的成功,都是和邓稼先的名字连在一起的。在特种材料加工的车间里,在爆轰物理实验场和风雪弥漫的荒原上,一年到头,他风尘仆仆地四处奔波,哪里有困难到哪里去,哪个岗位的工作最危险他出现在哪里。过了整整十年的单身生活。
这是一次地下核试验。核装置下到井深处的时候,突然有个信号测不到了。
戈壁滩上风沙呼啸,寒风刺骨,是摄氏零下三十多度呢!有人见他实在太疲倦了,劝他说:“邓院长,你回去吧!”
邓稼先严肃地拒绝说:“不,这里就是战场,我不能走!”
故障排除后,他才和大家一起离开了现场。在试验成功的庆祝会上他竟当场晕倒了。在场的人赶紧扶他躺下,一量血压竟是零。医生整整抢救了一夜,邓稼先才睁开了眼睛。他问的第一件事是:核爆的测试结果如何?各种数据都拿到了没有?他呀,仍然不肯休息,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在中国已经进行的三十二次核试验中,邓稼先亲自在现场指挥试验队工作的就有十五次。
有一次在杭州开会,得暇游览岳坟的时候,他特意站到镌刻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的石碑前,神情激动地请求同志们:“来,请给我在这里照张相!”
这就是邓稼先!一个把自己的一生献给祖国的人,一个用生命谱写“精忠报国”新曲的人!
(新华社北京1986年6月23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