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22.还剩下第五点:安波罗斯是否认为人性能够称义,得完全,在这一点上是否坚定不动摇,因为他常常并且从多个方面表明,每个人生来就服在罪下,人的出身本身就是在过犯里。我在上面已经表明这一点,那里我想起他在同一段落里稍后一点的地方说:“基督的肉身治死了罪,虽然他出生时并没有经历这罪,但他死时把它钉上了十字架,所以在我们的肉身里,原先因罪不洁的地方,完全可能借着恩典称义。”他在那里表明,人性,即使是生而在罪之下,出身就在过错里,也可以称义,但必须通过恩典,尽管这一事实是你们所憎恨的,你们是这种恩典的残暴敌人。但是如果你还听得不够,再听他在《对先知以赛亚的阐释》(Explanation of the Prophet Isaias)中说的话。他说:“我们来看看,我们的重生(复兴)是否在此生之后,经上论到这复兴说:‘到复兴的时候,人子坐在他荣耀的宝座上。’[45]因为就如我们谈论水里的重生,借着它我们除去罪的污浊,得到新生,同样,这似乎是在谈论这样一种重生,借着它洁净肉体的每一个污点,我们都以洁净的灵魂重新获得永生。”没错,这个圣洁而诚实的人区分了此生的称义——那是通过重生的水洗发生的——与完全的称义,完全称义之后,我们的身体也因不朽得到新生。因此,虽然安波罗斯承认人出身在过犯里,但他对我们的完全称义并不绝望。因为就如人性能借着作为造主的上帝形成,同样,上帝作为救主也能医治它。

23.但是你很着急,你一着急就把自己的推定给抛弃了。因为这里你倒希望人得完全,借着上帝的恩赐人是可以得完全的——但那不是白白的恩赐,而是依赖于人自己意志决断的恩赐。你认为你远远没有达到这种完全,但是你说话时嘴里有谎言,不论你说你是罪人但又希望被认为是义人,还是宣称相信完全的义但在自己身上又根本感受不到这样的义。要知道,在此生称义是按照以下这三件事赐给我们的:第一,通过重生的洗礼,所有的罪得到赦免;第二,通过与各种过犯争战——尽管它们的罪我们已经豁免;第三,我们的祷告,也就是我们说的:“免我们的债”[46]得到垂听,因为不论我们多么勇敢地与我们的过犯争战,我们还是人;而当我们在这可朽的身体里争战时,上帝的恩典大力帮助我们,所以有理由相信,当我们祈求宽恕时,他能垂听我们。你认为上帝对我们的这种怜悯对你来说并非必不可少,因为你属于那些人中的一员,就是诗篇上说的“那些倚仗自己的力量”[47]的人。然而,我们若能听听安波罗斯在《逃离这个世界》(Flight from This World)里所说的话,善莫大焉,他说[48]:“我们常常谈到逃离这个世界;我们说得很容易,但愿我们的意向也同样的认真和热切。但是更糟糕的是,总是有世俗欲望的诱惑潜入我们身上,洪水般的虚荣占据我们的心,所以你努力要避开的事物,却总是在心里想着,反复折腾。人很难避免这一点,要彻底将它除去是不可能的。这与其说是实际效果的问题,不如说是坚定目标的问题,先知已经表明这一点,他说:‘求你使我的心趋向你的法度,不趋向非义之财。’[49]因为我们的心我们难以控制,我们的念头我们也无法把握,它们总是不可预料地变得混乱,扰乱我们的心和魂,把它们带到我们所不愿去的地方,使它们回忆世俗的事,向它们注入尘世的物,强迫属肉的东西临到我们头上,编织各种诱因——并且就在我们努力抬升自己思想的时候,它们引入虚枉的念头,于是我们常常被推到地上。”就算你没有遭受这些事——请原谅,我们无法相信——也该看出,圣安波罗斯的这番话就如一面镜子,折射出人类共同的弱点,也该明白即使我们正在取得进步,也不能避免这些弱点。但是,如果我们相信你,并说:请为我们祷告,让我们也免受这些事——那么我们会觉得你非常高尚,也非常高傲,你不仅答复我们说,你没有遭受这些事,而且告诉我们说凭人的能力可以避免遭受这些事,人没有理由为此祈求上帝的帮助[50]。

24.然后再听听安波罗斯的话就有更大的益处,因为他认信上帝的恩典,也不倚仗自己的力量,当他说了这话之后,又补充说:“谁能有这样的福分,心中总是想往向上的大道?事实上,没有神助,谁能做到这一点呢?任何人都绝不可能做到。最后,圣经谈到这个问题:‘耶和华,从你得帮助,心中想往向上大道的,这人便为有福。’[51]”他还在《论重生的圣礼》(On the Sacrament of Regeneration)里说:“除了灵魂,还有谁使用肉体做工?因此,灵魂本质上是肉体的支配者和女主人,应征服并治理肉体。因而,灵魂得到圣灵的帮助,在《诗篇》里说:‘我不惧怕,肉体能把我怎么样呢?’[52]因此,保罗严责的是那属于他的,而不是他自身所是。因为属于他的是一回事,他自身所是另一回事。他严责那属于他的,所以他作为义人可以将身体上的放荡治死。”当圣安波罗斯说这话时,他岂没有与自己的过犯争战?他是没有克服自己的过犯吗?他岂不是像基督的好战士,在自身里与各种欲望大军作战?他岂不是在严责自己的身体?他岂不是制服并推翻了魔鬼的作品,在上帝的这个作品与那个作品,也就是灵魂与肉体之间寻求义的平安?因此不要倚仗自己的力量,而要如他所说:“得到圣灵的帮助和支持”,他说:“我不惧怕,肉体能把我怎么样呢?”看,他怎样表明人性能够称义;看,能力怎样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53]

25.我们不妨也来听听至福的殉道者西普里安对这个问题的说法,他在《论必死性的书信》(Epistle on Mortality)里说:“我们必须与贪婪、过度、忿怒、野心作斗争;我们必须不断与身体的各种邪恶,与世俗的引诱作烦人的斗争。人的心灵受到魔鬼侵袭力量全方位的围攻,几乎不可能只遇到单个的攻击,简直难以抵挡。如果贪婪被克服了,情欲就出现;如果情欲制服了,野心就进来了;如果野心受到叱责,忿怒就点燃,傲慢膨胀了,醉酒就产生了,嫉妒破坏和睦,猜忌毁灭友谊。你被要求诅咒,但那是神圣律法禁止的;你被强迫发誓,那也是不允许的。灵魂每天承受这么多的烦扰,心灵受到这么多危险的压迫;然而你乐于长久站在这里,在魔鬼的兵器中间,其实你应当借着死的帮助想往并立志更加快速地奔向基督。”然而,我们绝不会因为圣西普里安与贪婪斗争,就认为他是个守财奴,不会因为他与自负斗争,就认为他是傲慢者,因为他与忿怒斗争,就认为他是易怒的,因为他与野心斗争,就认为他是野心勃勃的,因为他与肉体的罪斗争,就认为他是属肉的,因为他与世俗的引诱斗争,就认为他是这个尘世的俗人;因为他与情欲斗争,就认为他是好色的,因为与傲慢斗争,就认为他是傲慢的,因与放纵斗争,就认为他是个酒鬼,因为他与嫉妒斗争,就认为他是好妒的。事实上,恰恰因为他坚决抵制这些东西——它们部分源于我们的出身,部分源于习惯的邪恶冲动——并且不答应成为它们企图强迫他成为的事物,所以他没有沾染这些东西。然而,在如此危险而艰辛的斗争中,他并没有避开各种敌对兵器的打击,如他在《论捐助的书信》(Epistle on Almsgiving)里说的:“谁也不可自诩自己的心纯洁无污,认为只要倚仗自己的清白,就不需要任何药物治疗他的伤口,因为经上写道:‘谁能夸口,我洁净了我的心,我脱净了我的罪?’[54]另外,约翰在书信里写着:‘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55]如果没有谁可能无罪,并且不论谁说自己是无可指责的,不是傲慢,就是愚蠢,那么神圣怜悯是多么需要,多么美好,因为它知道那些已经治好了病的人后来还会受伤,所以一次又一次地赐给我们有益的疗方,医治我们后来的伤口。”啊,那么著名的老师和荣耀的见证人,这就是他教导你的,这就是他告诫你的,你要聆听这样的教义,你要效仿!当所有其他人与欲望的斗争终结,所有伤都被治愈之后,你理所当然地为基督的真道与此生一切欲望中最后且最大的欲望相争,你借着他赐给你丰盛的恩典得胜。你的冠冕是安全的,你的教义获得胜利,你还征服那些信靠自己能力的人。他们喊叫说:“我们得完全的能力源于我们自己。”但是你回答说:“靠自己的能力没有人是强大的,靠上帝的赦免和怜悯,人才是安全的。”

26.也听听最有福的希拉利,他在表达对人完全的盼望时所说的话。当他谈到福音的平安[56],谈到主的话:“我留下平安给你们”[57],他说:“因为律法是将来要来之好事的影子,因此通过这个比喻他教导说,我们不可能在这个属地的、必死的居所,也就是身体里得洁净,除非通过天上恩慈的洗涤我们才能得洁净,到那时,我们属地的身体已经在复活中改变,我们的本性已经变得更加荣耀。”他在同一篇谈话中又说:“使徒们自己虽然借着信心得了洁净,成了圣洁的,但由于我们共同的出身,他们也不是毫无过失的,这是主所教导的,因为他说过:‘你们虽然不好,尚且知道拿好东西给儿女。’[58]”你看,可敬的大公教老师并没有否认我们在此生的洁净,但希望人性更完全,也就是,在最后的复活中获得一次更完全的洁净。

27.再听他在论约伯书的一篇布道里说的话,听听他为何断言魔鬼本身不断向我们发动的战争就源于这里;又声称魔鬼唤醒我们里面的恶来反对我们。他希望我们明白这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好,因为神圣怜悯的上帝用魔鬼的恶意成全我们的洁净。他说:“上帝圣善的怜悯对我们是多么大,多么好,所以魔鬼虽然使我们在亚当的罪里丧失了作为最初有福之造物的高贵,但我们通过他仍然可以重得所丧失的。当时魔鬼出于嫉妒伤害我们,如今,当他想要伤害我们时,我们战胜了他。由于我们的肉体还很软弱,他就把他所掌握的全部兵器都向我们投来,他诱发我们的情欲,刺激我们醉酒,鼓动我们雠恨,挑拨我们贪婪,煽动我们杀人,唆使我们诅咒。但是当所有这些临到我们的试探被坚定的心意遏制时,我们就借着这种胜利的荣耀洁净了罪。因为经上有话说:‘在上帝面前人怎能称义?’[59]如果没有争战,就没有胜利。如果我们不打败企图争战我们的过犯,就不会有人从过犯中得洁净;如果我们战胜了我们身体中这些陷阱的试探,我们就清除了我们的情欲。因此,记住并明白正是我们的这些身体是一切邪恶的原料,我们因它而变脏、变污,没有一点干净之处,没有一点无害之物,我们很高兴有一个仇敌,与他争战就是发动一场在我们自身里的战争。”

28.在注释第一篇《诗篇》时,这位老师毫不犹豫地说,我们自己的本性,也就是从疾病传染疾病的本性,陷入了罪,所以为了不犯罪,我们借着对信仰的侍奉,以某种方式争战我们的本性。他说:“有许多人,虽然通过认信上帝已经抛弃罪孽,但并没有因此而脱离罪,没有遵守教会教义,比如贪财者、骚乱者、无礼者、贪食者、醉酒者、伪善者、说谎者。我们的本性使我们倾向这些恶习,但离开我们陷于其中的恶,而不是逗留在路上,这才对我们有利。因此,‘不站罪人的道路……这人有福了’[60],因为我们的本性使我们趋向这条道,而我们的信心使我们离开它返回。”[61]那我们是否就认为他是指控上帝所造之本性的人?绝不是。因为这位大公教的人不怀疑人性是上帝的作品,但他的确指责我们生而有之的过错,坚守使徒的话:“我们……本为可怒之子,和别人一样。”[62]如果我从圣希拉利引用的这些话是我自己所说的,那你该会说多少话来反对,会以怎样喧闹的叫嚷把摩尼教徒的名称和罪归咎于我?现在,为了避免你的怒火带着满腹不分青红皂白的诅咒喷射出来,你就把你诽谤性的谬论和疯狂的谎言向他发泄吧,只要你敢。他说:“我们的本性迫使我们倾向这些恶。”这本性是什么呢?是摩尼教徒杜撰的黑暗之族吗?肯定不是。这是一位大公教徒说的话,一位著名的教会学者说,是希拉利说的。因此,它就是我们自己的本性,虽然被第一人的悖逆败坏了,但不是要通过某种分离使它与另一种本性分开,而是要让它本身得到医治。你错误地说我们让魔鬼作它的造主,而你却不承认基督是它的救主,还声称它在此世的生命可以引向完全,所以它是绝对没有任何罪的。

29.再听听圣希拉利另外还告诉你什么。当他解释《诗篇》51篇时,他说[63]:“但愿在上帝的怜悯中直到永远。在那些人,光有义行并不足以配得完全的恩福,除非上帝出于怜悯,即使在这愿行义的意志里,没有将变化和运动归咎于人的过错。因此,先知有这样的话:‘你的怜悯好过生命。’[64]”你没看到这属上帝的人就是那些有福之人中的一个?经上论到这些人预告说:“凡口里没有诡诈,耶和华不算为有罪的,这人是有福的。”[65]他甚至承认义人的罪,指出他们宁愿以上帝的怜悯为盼望,而不是依靠自己的义行,因此他口里没有诡诈,其实,所有那些他见证了其真诚的谦卑或谦卑的真理的人,在他们的口里都没有诡诈。而你嘴里满是这种诡诈。凡是没有美德,却有那么多夸口的地方,就有伪善,凡是有伪善的地方,就肯定有诡诈。没错,圣徒在多大程度上依靠上帝的怜悯——他的怜悯是大的——你就在多大程度上依靠你自己的力量——你自己的力量是虚妄的。他们借助上帝的恩典,怎样争战与生俱来的过犯,你就怎样争战上帝的这份恩典。但愿就如它在自己的事务上胜了你,同样,愿它使你成为它自己的事务,在你自己里面也胜过你。

30.因此你在心里敢说,当人们听你时,他们就受启示走向美德,当他们听别人时,也就是这些如此高尚又举足轻重的人:西普里安、希拉利、格列高利、安波罗斯,以及主的其他牧者,他们就陷入绝望,放弃对完全的追求。你敢这样说吗?[66]这样荒谬的念头在你心里产生,难道不让你感到羞愧吗?那么,你在赞美本性时,是否就尊敬上帝的众圣徒、众族长、众先知、众使徒,而教会的这些光因指责本性——说,在这死的身体里,为了紧紧守住贞洁的好,他们争战与生俱来的淫恶,借着上帝的恩典,必然首先在争战中战胜这恶,然后在最终的重生中医治它——就玷污他们了?你认为说“我愿意的善,我没有做”这话的是一个犹太人,你说,这是出于好意,“不把不洁的行为转向对本性的恨恶,或者在侮辱使徒以及所有圣徒中为卑鄙找慰藉”。这种恶,难道你没有做,而安波罗斯以及与他主张同一教义的同人都做了——只是因为他认为圣使徒说以下这些话时是在说他自己:“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话?因而,这些圣人教导这些事是在“破坏节制之墙”——如你所诅咒我的,而你则因传讲完全之事被人讨厌?但是如你所写的,你大得安慰,“因为让不宽恕使徒的人不高兴,这是一种荣耀”。如果我论到这些事,是不宽恕使徒,那么安波罗斯也没有宽恕使徒,与他主张同样教义的其他主教也没有。但是,如果他们是从使徒知道这些事,并根据使徒教导这些事,那你为何只攻击我一个人?看着他们,把你傲慢的心稍稍收敛一点,一而再、再而三地思考他们。这样,自信满满的年轻人哪,你是该意气风发,还是该忧愁悲叹呢——因为你将惹怒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