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75.你还援引大量哲学家,指望即使兽类的灵巧本性不能帮助你的被保护者,至少有学识之人的错误可能有所帮助。但是谁没有看到,当你列出博学之人的姓名和不同学派时,你是在追求极度的虚荣,因为你仔细读读的话,我们发现它们与我们的问题无关。我们不妨来读读你所收集的名单:“米利都的泰勒士,七贤之一;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美尼、阿那克萨戈拉、色诺芬、巴门尼德、留基伯、德谟克利特、恩培多克勒、赫拉克利特、梅利苏、柏拉图和毕达戈拉斯学派”——每一个都附上各自关于自然现象的教条。听到这个名单的,如果只是普通百姓,而不是学者,谁能不被这些鼎鼎大名、这些学派的标识吓倒,并且认为你竟然能知道这些事,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人物?那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你所寻求的赞美,但是你提到所有这些名字却没有说出任何与我们思考的问题相关的话。你在这段话前面有话说:“所有这些哲学家在讨论其他问题时诚然与普遍人一样崇拜偶像,但当他们试图理解物理原因时,在许多错误观点中,也抓住了一些真理,我们完全可以选择这些真理,而不是我们所反对的这种虚枉而含糊的学说。”为证明这一点,你列出了我刚刚提到的自然哲学家的名单,以及他们关于物理原因的观点;但是你没有把所有名单全部一一列出,或者是你不愿意,或者是不能够。这里你欺骗的不是有学识的人,而是没有经验的人。你提出证据表明“我们完全可以选择所有力图明白物理原因的哲学家,而舍弃我们所反对的这种学说”。当你提到阿那克西美尼和他的弟子阿那克萨戈拉时,没有提到许多其他名字,你对他的另一名弟子狄奥根尼完全不提,他与老师和其他同学的观点不一,对事物的本性提出了自己的学说。如果他的理论使他没有资格成为胜过我们的人,那所有那些对事物本性作哲学思考的人怎样呢,根据你的说法,他们所有人都比我们更值得选择?你完全可以表明这一点,你无益地列出哲学家的名字和学说,岂不是在愚蠢地显示你的虚妄?有一个名字你原本应当提到,不论是与他的老师一同提到,还是与他的同学一同提到,但你略而不提。或许你担心你的读者会认为他是犬儒学派的狄奥根尼,想到这个名字,他们可能会想起后者比你更好地保护了情欲,因为他不耻在大庭广众之下践行情欲,因此那一学派就被称为犬儒学派。然而,你尽管自称为情欲的捍卫者,却又对你的被保护者感到羞愧;这种疾病成了保护人的忠诚和自由。
76.我问你,如果你宁愿选择哲学家,而不是我们,那你为何不提那些直接讨论道德的哲学家?那部分哲学他们称为伦理学,我们称为道德哲学。他们认为身体的享乐是人的诸善之一,这可能更适合你,尽管你承认这种善低于心灵的纯粹的善。但谁看不出你所面临的前景?你害怕在我们讨论享乐时,被那些更为合理的哲学家挫败,因为他们的合理性,西塞罗称他们为一类执政官式的哲学家,还被斯多亚学派本身挫败,他们对享乐充满敌意,你原以为可以从西塞罗的书里引用他们的证据——体现在巴尔布的话里,但那些话对你毫无帮助。[96]然而,你想要掩盖他们的观点,身体的享乐对人不是善,你不愿意提到讨论道德问题的哲学家的名字和学说,尽管如果有什么是从哲学家得到证明的,那这必然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我不引用伊壁鸠鲁,他认为人的整个善就在于身体的享乐,因为你不认同他;我们不妨举狄诺马库(Dinomachus)的例子,他的学说你很喜欢。[97]他教导应当将享乐与道德上的正当结合起来,这样,快乐就像道德正当一样,完全可以是因其本身而是可欲求的,正如道德正当本身是可欲求的;[98]但是当你注意到他的道德讨论是你所厌恶的,你就不敢触及它。你看到外邦人中伟大而著名的哲学家的数量和品质,他们必然比你更值得选择,特别是在我们的争论中,尤其如此。首先是柏拉图本人,西塞罗毫不犹豫地称他为哲学家中的神。[99]即便是你,当你攻击我们的教义,或者认为我们的教义不如哲学家的自然学说,而不是道德学说时,你也不可能略过他的名字。柏拉图恳切而真诚地说,身体的享乐是恶的诱惑和诱因。[100]
77.难道你不认为你的目标需要你多少谈谈你所列出的哲学家对人的生产是怎么想的吗?因为这也包括在对本性的探究中。你没有说什么,这是恰当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或者谈论亚当,第一人和他的妻子呢?关于他们的第一次推诿,蛇的狡诈,他们犯罪前赤身露体却毫不尴尬,犯罪后总是尴尬,他们能说什么呢?他们怎么可能听过像使徒这样的话:“罪是从一人入了世界,死又是从罪来的,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101]对那些作品和这一真理一无所知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于是你决定——正确的决定——不从那些憎恨我们的圣经的人的学说中引用任何关于人的起源的话;至于他们关于这个可感知世界的开端的论述,更不可能对你有所帮助——我们现在不讨论这个问题。没错,你的心已经被你虚妄的自夸腐蚀了,似乎你从哲学家的作品学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78.有一点看起来似乎很有意义,他们中有些人接近基督教真理,因为他们感到此生充满欺诈和不幸,唯有靠神圣判断才能存在,他们还将公义归于创造并管理世界的创造主。西塞罗在对话Hortensius最后部分列出的那些人,他们关于人的产生观点似乎是靠事物本身的证据得出来的,比你的不知要好多少,也更接近真理。他提到许多事物,我们在人的虚妄和不幸中看到并悲叹的事,然后他说:“根据人类生活的那些错谬和艰辛,古人,不论他们是占卜者还是诠释神圣心灵的人,时时会产生异象,如在神圣事物和源头所看见的;他们说,我们生来就要受到惩罚,以赎我们在高级生命中所犯的罪。我们在亚里士多德笔下发现一个说法,大意是说我们遭受了惩罚,它类似于一次性惩罚一大群人,这些人落入伊特鲁里亚(Etruscan)海盗手里,被精心设计出来的残忍方式杀死,他们的身体,手对手,脚对脚,整齐地堆积起来,活的与死的叠在一起。同样,我们的灵魂与我们的身体似乎也这样联合起来,就如同活人与死人叠放在一起。”思考这些事的哲学家岂不是比你更清楚地感受到压在亚当子孙身上的重轭,上帝的大能和公义,尽管不知道为了解救人而借着中保赐给的恩典?所以,根据你的建议,我在外邦哲学家的作品里发现了一种完全可以胜过你的教义,但你不能在它们里面发现这样的教义;你不愿意保持自己的平和,反而为我提供机会,发现问题来反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