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33.人只要在世上,就有争战[69],我们这些在这场争战中劳苦的人之所以不是无罪的,原因不在于那被称为罪的东西以这样的方式在我们肢体里做工,即就算我们不同意不法行为,它也与我们心里的律交战[因为它与我们相关甚多,除非这恶清除了,否则即使我们从不答应行恶,我们也始终(不)是无罪的];而是因为无论何时,只要我们被悖逆的事物战胜,即便不是致命的,只是轻微的,我们也仍然被战胜了,因此我们传染了什么东西,于是我们每日要说:“免我们的债。”[70]比如,夫妻同房不为生育只为求乐;独身者沉湎于淫乐的念头而窃喜,虽然没有要犯罪的定意,但也没有剔除心里的这种意图——如果要避免陷入罪中,他就应当迅速剔除——或者在它没有降临时就把它赶走。关于罪的这个律,也称为罪,就是与心中的律交战的,关于它,圣安波罗斯已经说了很多,圣西普里安、希拉利、格列高利,以及许多其他学者也谈过了。因此,凡生在亚当里的,必然要在基督里重生,在亚当里死的,要在基督里复活,这样的人受制于原罪,因为他从恶而生——肉体的情欲借着那恶与圣灵相争——不是从善而生,圣灵借着这善与肉体的情欲相争。[71]所以,人必须重生,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因为他从那恶出生——重生者与它相争,而且如果重生者本人没有因为重生而得自由,那他可能还是受制于罪责。这恶不是造主上帝的质料,而是魔鬼败坏这质料产生的伤。这不是婚姻的恶,而是第一人的罪通过繁殖传递给子孙后代;甚至这罪的罪责经洗礼的圣礼赦免了。如果公义的上帝把这么大的恶——目前我无法一一列举它们——强加给没有传染罪的婴儿,那么倒可以说他看起来是不义的。人得完全公义的能力不可否认,因为谁也不能对在全能的医生看护下彻底治愈所有疾病的可能性不抱希望。鉴于这种大公教真理,圣洁而有福的牧者,在讨论神圣教义上负有盛名的学者,伊里那乌、西普里安、莱提西乌、奥林庇乌、希拉利、安波罗斯、格列高利、英诺斯特、约翰、巴西尔,不论你愿意与否,我再加上哲罗姆,不提那些仍然健在的,所有这些人都批驳了你的观点,宣告了他们自己的观点:众人的繁衍受制于原罪,除了那由童女怀胎而来、没有与心中之律交战的罪之律的主之外,谁也不可能拯救他们。

34.你有什么理由像一个胜利者一样洋洋得意,幸灾乐祸,似乎我无言以对,无处可逃,似乎我被众法官的权威制服,似乎我站在众学者和你中间,似乎正当理性的号角,如你所说,由你这位大胜利者吹响,而站在周围支持你的听众振臂高呼,声如洪涛?因为你想象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中论战的,随心所欲地设想我对你的论点无言以对。于是你的心出于虚妄而疯狂的幻觉对你说话,似乎你把我与你一同放在佩拉纠主义法官的面前,你可以在他们的掌声中抬高声音,就像吹响号角,指控大公教信仰,反对基督的恩典,就是使婴儿和成人都脱离恶的恩典——这种荒唐的新奇做法正是你与他们共同的谬误。这样的法官在上帝的教会里也有,但并非没有对手提出针锋相对的审判,这些你的老师佩拉纠不是全都看到了吗?根据这样的审判,他本人,就人的观点而言,撇清了自己的干系,以示清白,但你的教义也受到公开谴责。然而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在哪里读到这个,我要将你,在你的心灵深处,放在我组建的这些法官面前,他们并不是在我们的争论中支持我的人,因为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你的敌人,无论如何不会偏爱我,或者由于你的冒犯对你有偏见。我也不是凭空想象,杜撰出一些从未存在过、现在也不存在的人,或者在我们所争论的问题上教义不确定的人,而是圣教会里著名的圣主教,我按相应的名字引用他们的话,这些人精通圣经,不是精通柏拉图主义、亚里士多德主义、斯多亚主义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学派,不论是希腊的,还是拉丁的——当然他们中有些人也精通这些学问。我充分引述他们的教义,用词准确,表达清晰,好让你读到这些教义时不是害怕这些话本身,而是畏惧那使他们成为有用器皿、成为圣殿的主。所以就让他们来审判这个案子,没有人会说他们对哪一方有偏见或偏爱。因为当时你还没有出生,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提出争辩不是针对那个时代的人;你在你书里说的话也不是你在那个时代说的,即我们向众人说你的谎话,我们用“凯勒斯提乌主义者”(Celestians)或者“佩拉纠主义者”的名字吓唬人们,并通过恐吓强迫人们认同。当然,你本人说过,所有法官都应当不抱任何雠恨、友谊、敌意和忿怒。这样的人几乎找不到,但是我们必须相信,安波罗斯和其他诸位,他的同人,我们与他一同提到的那些人都符合这个标准。即使他们在有生之年并没有完全做到以这个标准审理并判决诉到他们面前的案子,但要相信在这个案子上必然能做到,因为他们与我们或者与你都没有任何友谊或敌意,他们对我们双方都没有怒气,对任何一方也没有同情。他们主张的是教会里找到的信条;他们教导的是自己学得的教义;他们传给子孙的是从父辈接受的观念。我们当时并不曾在这些法官面前与你纠结,也未曾让他们来审过我们的案子。不论是我们还是你,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人;我们只是引述他们的判决,这判决支持我们,反对你。虽然我们并不是在那个时代与你争论,但他们当时所作的宣告已使我们得胜。

35.你说如果我被法官的权力制服,我必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转向哪里;我必无法找到任何方式迎战你的论证。这纯粹是你自己的想象。我当然知道该做什么,我也知道该转向哪里。我曾把你从佩拉纠的黑暗中呼唤出来,转向明亮的大公教之光,我现在还要这样做。那么你能回答你自己该做什么?告诉我你要转向哪里?我从佩拉纠主义者转向这些光;你是否从这些光转向佩拉纠主义者?或者因为你认为“观点不应论数量,而应论分量”,又说(我再次认为这是对的),“要找东西,有一大群盲人是毫无用处的”,即使是他们,你也敢称其为盲人吗?难道漫漫长日把最高者与最低者完全混淆,黑暗被称为光明,光明被称为黑暗,两者完全颠倒,以至于佩拉纠、凯勒斯提乌和朱利安眼目能见,而希拉利、格列高利和安波罗斯成了瞎子?但无论你是哪种人,你总还是一个人,所以我想我感觉得到你的羞耻心(只要盼望健康的心愿在你心里没有死),就算勉强,也听听你的声音。你回答:“我绝不会认为或者称呼那些人为瞎子的。”那么就称称他们的观点的分量。我不希望他们人数很多,免得你数算起来嫌麻烦;但他们并非不重要,不然你就会鄙薄他们的分量;事实上,他们非常重要,我都看到你被他们的分量压弯了腰。对于他们,难道你也想说,我出于自己的软弱,就想方设法造出有一定力量的意见来支持我,似乎我满心恐惧,供出了同谋?

36.你说,一旦作出判决,众人的噪音必然消失;又说,为了讨论这些问题,我们必须从各种类型、各样条件的人中挑选,不论是牧师、管理者、统治者,不能只是看他们的名字,还要看他们是否审慎,必然有一小部分人是可敬的,理性、学识、自由使他们人品高尚。你说得一点没错。但我不想列出一大群人来烦扰你,尽管借着上帝的恩典,关于你所反对的这一信仰,即使是普通大众也有正确的论断。在这一点上,许多人,因为得到神圣恩助,不论从哪里,不论以什么方式都能不断地驳斥你虚妄的论点。就此而言,我就洗脱了你指控我专横傲慢的罪名;我也绝不会许诺一人代表众人来处理指控你的这个案子。然而,你本人在佩拉纠主义者中间就是这样做的,恬不知耻地说并写到,捍卫为人所弃的真理是你在上帝面前无上的荣耀。他们已经没落,真正被人抛弃了,但非常倚重于你,只要他们不认为你的傲慢是不可忍受的——尽管佩拉纠和凯勒斯提乌是你们所有人的老师,但你却傲慢地将自己置于他们之上,似乎他们早已让路,唯有你留下来,捍卫你所认为的被弃真理。但是你既然不喜欢计算数量,只算少数人的分量,那我就将巴勒斯坦的法官排除在外,他们迫使佩拉纠在惊恐之下谴责佩拉纠教义,然后宣告他无罪,同时谴责了你的异端;我只提出十位主教(现已离世)和一位牧师作为这个案子的法官,他们在世时曾就这个问题作出判决。如果我们考虑到你说的少数,他们似乎是多了,但如果考虑到众多的大公教主教,他们只是其中的极少数。这些人中,你可能会试图排除教皇英诺斯特和牧师哲罗姆——前者是因为他谴责佩拉纠和凯勒斯提乌;后者是因为他敬虔而热切地反对东方的佩拉纠,捍卫大公教信仰。但是读一读佩拉纠对圣教皇英诺斯特的赞美,想一想你是否能够轻易地找到其他类似的法官。至于那位圣洁的牧师,他根据所赐予他的恩典,在教会里做了这么多工作,写了许多必不可少的作品,用拉丁语帮助大公教传播知识,佩拉纠除了把他视为一个对手嫉妒他之外,通常不多说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认为应把他剔出这些法官的行列。因为我没有引用他在以你为敌时反对你的谬见捍卫自己的教义时陈述的那些信条,我引用的是在你那可恶的理论还没有形成之前他在自己书里写的,没有任何党派性的话。

37.关于其他人,你自然不会提出任何异议。伊里那乌、西普里安、莱提西乌、奥林庇乌、希拉利、格列高利、巴西尔、安波罗斯、约翰是否在雠恨中联合起来,“用庶民卑俗的渣滓技巧”——如你以西塞罗的风格所嘲弄的——抨击你?他们难道是士兵、飘忽不定的学生、海员、店主、渔夫、厨师、门房吗?他们是修士中放浪形骸的年轻人吗?他们难道是一群没有特色、无可名状的传教者,所以你以锋芒毕露的才智讽刺性地描述他们?或者毋宁说“因为他们不能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范畴论断教理”,你就轻视他们?你大声抱怨没有让主教来审查和审判你,但你若能找到一个逍遥学派委员会,对讨论的该问题作出辩证的判决,其中涉及的关键是原罪问题,那么(我所列举的)这些人就是博学的、严肃的、圣洁的、热心地捍卫真理,反对喋喋不休的无谓谈话的主教;在他们的理性、学识、自由——你说这三种品质是法官必不可少的——中,你找不到任何可轻视的东西。如果从全世界召集一个主教会议,如果与会者中有那么多达到如此标准的成员,那是令人惊奇的。因为这些人并不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上帝随己愿亲自把他这些忠诚的管家——虽然人数极少,但比许多人优秀——分配到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时空,他认为这样更有利。所以你看到他们从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区聚集起来,从东方到西方,不是聚在一个人们被迫去旅行的地方,而是聚在一本可以传到人们手中的书里。如果你主张大公教信仰,这些法官就必然是你满心期待的,因为这种信仰是他们与母亲的乳汁一同吮吸,与食物一同吸收的,他们用这种乳汁和食物喂养大的、小的,公开而勇敢地捍卫它,与它的仇敌作战——甚至包括你这个当时还未出生的人;由此你现在就显露出来了。有了这样的耕种者、浇灌者、放牧者、养育者,圣教会在使徒时代之后发展起来。所以她害怕你新发明的亵渎声音,由于使徒的告诫,她保持小心和冷静,免得她的心偏向邪,失去基督里的清洁,就像蛇用诡诈诱惑了夏娃一样;[72]她害怕你教义的罗网就像蛇头一样向大公教信仰蔓延;她践踏它,撕碎它,抛开它。因此,借着圣人的伟大权威,你或者得到医治——这是上帝出于怜悯所许可的,他也会成全它,因为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这事成全在你头上——或者,尽管我不赞成,如果你坚持你的这种智慧,其实那是极其愚蠢的,那你不再只是寻求法官,让他们证明你的案由是正当的,而且在他们面前你会指控这么多著名的、杰出的教导大公教真理的老师:伊里那乌、莱提西乌、奥林庇乌、希拉利、格列高利、巴西尔、安波罗斯、约翰、英诺斯特、哲罗姆以及其他人,他们的同志和同人,还有整个基督的教会,他们忠诚地用主的食粮喂养这个神圣家庭,使它在主的荣耀里声名日盛。但是针对你这种可恶的疯狂——我祈求上帝能从你身上剔除——我认为必须对你的书作出这样的反驳,使这些人的信心得到捍卫,免受你的攻击,正如福音本身得到捍卫,不受基督那些伪称信主但不敬神的仇敌攻击。

[1]《马太福音》11:25。

[2]《诗篇》30:20。(参和合本《诗篇》31:19,但和合本的英文与这里出入较大,故中译者根据本英译本的英文直译)

[3]《以赛亚书》(七十子希腊译本)。

[4]为了表达清楚并且遵循传统,在本书中,拉丁词“originale”虽然译为“原初的”,但很少意指通常英语用法中的“第一”或“开始”,最好理解为“经由出身”或者“由于起源”。“出身、起源”本身常常意指“发源”,表示从某个源头产生的行为。

[5]《便西拉智训》40:1。

[6]《诗篇》50:7。(参和合本《诗篇》51:5)

[7]《约伯记》1:22。

[8]《彼得一书》2:22。

[9]安波罗斯,De poenitentia 1.3.13。

[10]参《罗马书》7:15—24。

[11]参《罗马书》7:15—24。

[12]参《诗篇》1:4。

[13]《加拉太书》5:17。

[14]《哥林多前书》15:55。

[15]拿先斯的格列高利,Apologeticus primus de sua fuga。

[16]《哥林多后书》12:9。

[17]安波罗斯,Expositio Evangelii secundum Lucam 7,pp.141-143。

[18]《路加福音》12:52。

[19]安波罗斯,De Isaac et anima8.65。

[20]这段话涉及朱利安的一个观点,是他在质料中真实发现的一个问题引出的,关于这段话的含义,见第六卷第十七章。

[21]安波罗斯,De paradiso 11.53。

[22]《哥林多后书》12:4。

[23]《创世记》3:1。

[24]《罗马书》8:7。(参和合本译文“原来体贴肉体的,就是与上帝为仇”。)

[25]《罗马书》7:23。

[26]《罗马书》7:19。

[27]安波罗斯,De paradiso12.60;15.77。

[28]《罗马书》6:7。

[29]《罗马书》7:18—20。

[30]《诗篇》50:7。(参和合本《诗篇》51:5)

[31]安波罗斯,De paradiso13.67。

[32]《创世记》3:7。

[33]西普里安,Epist.64,ad Fidum。

[34]《创世记》17:14。

[35]《约翰福音》3:5。(参和合本,略有出入。)

[36]《罗马书》6:6。

[37]安波罗斯,Apologia prophe tae David.11.56。

[38]参《哥林多前书》7:29,5。

[39]关于这整个话题,注意本书译为“节制”(modesty)的这个词原文是“pudicitia”,奥古斯丁通常用这个词表示最直接意义上的贞洁(chastity)这种美德。因此它比这个英语单词含义丰富,包括严格意义上的“modesty”这种不那么普遍的美德——它与因情欲活动而显得不得体的事物的外在记号有关——也包括贞洁这种美德本身,还包括称为羞涩的气质,它是贞洁的附属含义。圣托马斯在Summa theologic al,2-2 q.151,a.4里讨论了奥古斯丁的这个术语。

[40]参《帖撒罗尼迦前书》4:4—5。

[41]暗示淫欲,拟人化为朱利安的被保护者。

[42]参《哥林多前书》7:6,5。

[43]安波罗斯,De paradiso 10.47。

[44]参《创世记》2:18。

[45]《马太福音》19:28。

[46]《马太福音》6:12。

[47]《诗篇》48:7(参和合本《诗篇》49:6有“那些倚仗财货……的人”之句——中译者注)。

[48]安波罗斯,De fuga saeculi 1.1,2。

[49]《诗篇》119:36。

[50]在De peccatorum meritis et remissione第二卷,圣奥古斯丁讨论了此生脱离罪得自由,回答了四个问题。(1)人借着神圣恩典的帮助,能够在此生成为完全无罪的(2.6.7)。(2)但是事实上,圣经上说没有人在此生是无罪的(2.7.8)。(3)当人被迫不断地与情欲和无知作战时,表现出不愿意成为无罪的意向(2.17.26)。(4)唯有中保基督在此生是无罪的,因为唯有他生来无罪(2.20.34)。见Summa theological,1-2 q.109,a.8,9,10关于这一教义有更清晰的阐述。

[51]《诗篇》83:6(参和合本《诗篇》84:5:“靠你有力量,心中想往锡安大道的,这人便为有福。”)。

[52]《诗篇》55:5(参和合本《诗篇》56:4:“我倚靠上帝,必不惧怕,血气之辈能把我怎么样呢?”)。

[53]参《哥林多后书》12:9。

[54]《箴言》12:9。

[55]《约翰一书》1:8。

[56]希拉利,Expositio ps.11818.115。

[57]《约翰福音》14:27。

[58]《马太福音》7:11。

[59]《约伯记》25:4。

[60]参《诗篇》1:1。——中译者注

[61]希拉利,Expositio ps.11。

[62]《以弗所书》2:3。

[63]希拉利,Expositio ps.52(至结尾)。

[64]《诗篇》52:4。(和合本查无此节,故按英文直译。)

[65]《诗篇》31:2。(见和合本《诗篇》32:2“心里没有诡诈”。)

[66]朱利安认为大公教的立场否认人有获得德性的可能性,这种观点不是纯粹的推测。很显然,佩拉纠曾指控大公教徒允许甚至怂恿百姓中间行不道德之事,就如传说中的摩尼教徒那样。

[67]《罗马书》7:23,18。

[68]参《提摩太前书》6:9。

[69]参《约伯记》7:1。

[70]《马太福音》6:12。

[71]《加拉太书》5:17。

[72]《哥林多后书》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