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53.因为我提到性质,说:“淫欲不是以一个实体,一类形体或灵的方式存在;它是一种属性,一个恶的性质,就像疾病一样。”[120]于是你兴高采烈地谈到性质的区分,但你没有看到你的叙述与主题无关。首先你说我改变了主意,忘掉了我论断过情欲是一实体的整卷书。如果你真诚而仔细地分析我的书,就会发现我甚至一次也没有说过情欲是实体。有些哲学家确实论断它是灵魂里有过犯的一部分——可以肯定,既然灵魂本身是一实体,那它的一部分也是实体——但我说情欲是过犯本身,使灵魂或者灵魂的某一部分以这种特定的方式成为有过犯的,所以,当每一种过犯都治好了,整个实体就是健康正常的。我想当那些哲学家把灵魂里有过犯的部分称为情欲——被称为情欲的过犯本身存在于灵魂中——他们是在使用一种比喻说法,就如用房子这个词来表示一个家。

54.你胡乱使用过于尖锐的辩证法武器,傲慢地想要惊吓我们,却拿这矛给了自己人致命的一击。你在划分、界定并描述性质的不同时说,除了其他事物:“第三类性质包括情感(affection)和情感方面的性质。”你接着说:“情感归入性质的范畴,因为它是性质的一个原则。灵魂或身体短暂、转瞬即逝的情欲和反应也归于这里。另一方面”,你说:“情感方面的性质源于更加强有力的原因,牢固地存在于事物之中,可以看到,唯有借强大的反力才能将它剥离,或者根本无法使它分离。”你的解释对那些有能力的人来说是适合的,但是由于我们读者中有些人并不熟悉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忽视他们,所以我将用例子说明我认为缺乏的东西。对灵魂来说,惊恐是一种情感,胆怯是情感上的性质。一阵忿怒不同于粗鲁;迷醉不同于慢性酒精中毒。后者是情感上的属性,前者是情感。就身体来说,我们可以说苍白、暗淡,通红、红润,以及其他我们没有熟悉的名称对应的东西。既然你说“情感上的性质产生于更加强有力的原因,牢固地存在,甚至唯有借强大的反力才能将它与事物分离,或者根本无法使它分离”,那么当我们说一个人按情感的性质来说是恶的,难道你不怕善可能根本不能存在于那里,或者不可能有任何果效?你难道不承认那个不幸的人,不论他是谁,或者曾是谁,或者将是谁,肯定会叫喊着反对这样的性质,说“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这里,至少你要承认以下话里的哀叹是必然的:“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感谢上帝,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121]

55.不论你的辩证法工具在对付无经验的读者时显得多么伟大,你都会在明显的真理下原形毕露。我说使肉体征战圣灵的过犯是人与生俱来的,源于他那被损坏的源头,是一种坏的健康状况。我说节制的夫妻为了生育的目的使用这种恶,那是正当使用它;然而,在对恶的正当使用中,我们不是赞美恶本身,而是赞美使用它的人。这恶不是清白,但使用者是清白的,虽然他引来了恶,但他对自己的恶正当使用,这恶没有伤害他,正如死是对罪人的折磨,但正当使用恶可能成为殉道者的功德。因此,基督教洗礼从那些原本使我们有罪的恶赐给我们完全的新生和完全的健康,但不是从我们仍然必须征战的恶,免得我们成为有罪的。这些恶也在我们里面,它们不是别人的,就是我们自己的。洗礼后,我们看到人们抵制醉酒的习惯,这肯定是他们自己养成的恶习,不是从出生传染来的。他们抵制它,免得它引诱他们走上恶习之道,当他们通过自制拒绝将习惯上欲求的东西变成淫欲,他们就抵制了恶。同样,生殖肢体的淫欲是借着原罪天生就在我们里面的,为反对这种淫欲,寡妇要比童女斗争得更加激烈,娼妓若想成为贞洁的,就要比一直守节的女子更激烈地争战。习性给予淫欲的力量越大,意志想要克服它需付出的努力也越大。人从人的这种恶出生,并与之一同出生;这恶本身极大,又有强大的职责定人的罪,使人脱离上帝的国,即便它是从得了重生的父母遗传来的,也只能靠重生把它消灭,就如在他们里面那样,死之王也只有靠那一种药方才能赶出去,就是把这恶从父母身上赶出去所依靠的药方。恶的性质从这个实体到那个实体,并不是从一个处所到另一处所的位移,离开原来的处所,原本在这里的性质现在到了那里;而是通过某种传染,产生出同一类别的另一性质,就如父母有病的身体常常会影响孩子的身体。

56.你说:“关闭亚里士多德的体育馆,转向圣经”,又说:“淫欲是一种感觉,不是一种恶的性质,因此当淫欲减少之后,感知觉也减少了。”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肉体的淫欲难道不是因欲求贞洁和自制而日益减少?人若觉得通奸越来越不具有诱惑力,你难道不承认他已治好了通奸之病?即使他只下了一个决心就与它的作为绝交了,自从他领受重生的洗礼之日起就再也不犯此病。同样,一个原本有醉酒习性的人受了洗,此后再也不过分饮酒,难道你不同意这样的人在日益治愈那种疾病,因为他比以前更少地想念喝酒?感觉不是淫欲,感觉只是使我们知道我们有或大或小的淫欲。这就如身体的病痛,痛不是感觉,感觉是使我们感受到痛。感觉也不是疾病,而是使我们感受到我们有病。如果断然拒绝通奸、醉酒,克制这些行为的人立即成为良善的,并且借某种好的性质成为好的,那他不应聆听“你已经痊愈了,不要再犯罪”[122]的话吗?不配被称为贞洁和清醒的吗?如果后来他在好的欲望刺激之下——他借此争战对通奸和醉酒的邪恶欲望——成了这样的人,不再是刚皈依时的样子,也就是说更少地感到对罪的欲求,于是他不再像先前那样发动对那些恶的争战——不是因为美德减少了,而是因为仇敌变少了;不是缺乏战斗,而是胜利越来越多——那你会不愿意宣称他变得更良善了吗?我问你,若不是善的性质增加了,恶的性质减少了,那又是什么原因?这是他洗礼之后成就的;在洗礼中他并没有完全成就。完全赦免罪是在洗礼中成就的,但洗礼后仍有为改善而战的仗要打,为反对我们自身里面诸多扰人的欲望,需要始终警戒,随时预备争战。因为这个原因,对受了洗了的人也要说:“要治死你们在地上的肢体”,“你们……若靠着圣灵治死身体的恶行,必要活着”,“脱去旧人”。[123]这些事是与真理完全相符的,丝毫没有责备洗礼的意思。

57.如果你不希望争吵,我想你现在能明白,我们对你试图用另外方式解释的东西理解得多么正确。当先知说:“他赦免你的一切罪孽”——这是通过赦免所有罪而成就的事——他随即又说:“他医治你的一切疾病”[124],他的意思是叫我们明白恶是什么,圣徒们永远不会停止对它们的内战,直到这些恶得到医治,或者尽可能在今生日益减少。即使当贞洁这种美德毫不动摇地确立,也不会没有任何疾病使肉体与圣灵相争。如果没有任何疾病,圣灵就不会与它相争,因为他既然不可能不经过斗争就能获得健康,那他为了获得健康,至少要努力不认同它。我们在谈论的是我们感受到在我们里面抵制我们的东西;如果它是一种外来的本性,我们必须摆脱它;如果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就必须医治它。如果我们说它是外来的本性,必须摆脱它,那我们就与摩尼教徒无异。所以我们要承认它是我们自己的本性,必须医治的本性,由此我们就同时排除了摩尼教徒和佩拉纠主义者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