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42.现在我恳请你思考。我说就现在,以便有益心智的真理战胜你。请你把对胜利的热切渴望放在一边,想一想是否应该接受我们的观点,而不是固守自己的观点。你说,你最好简洁地提醒我们你在整卷书里贯穿的思想,这样读者就会记住它。这则简短的告诫,用你自己的话说,就是:“凡是坚持顺性的情欲模式的,就是适当地使用一种好。凡是没有坚持这种模式的,就是恶意地使用一种好。而凡是出于对圣洁童贞的爱,连这种模式也鄙弃的,那是做得更好的,就是干脆不使用一种好,因为事实上,他倚仗自己的健康和力量,鄙弃任何药方,以便参与荣耀的战斗。”我这样回答你的话:凡是坚持合性的情欲方式的,是适当地使用一种恶。凡是不坚持这种模式的,是恶意地使用一种恶。而那出于对圣洁童贞的热爱,连这种模式本身都鄙弃的,那是做得更好的,就是干脆不使用一种恶,因为事实上,他倚仗神助和恩赐,鄙弃任何一种药方,以便加入荣耀的战斗。我们双方在这个争论中的全部问题在于,适当使用的那个事物究竟是好的,还是恶的。在这个争论中,我不希望你拒绝那些杰出的法官,如我上面所表明的,他们精通正当教义,对这个问题作出了公正的判决。但是如果不纠正你的错误,毫无疑问你会指控,或者说得温和一点,指责他们,所以我让你亲自做我们两个观点之间的审判者,从你自己的书,再加上这一段话来判断。你说:“圣洁童贞倚仗它自己的健康和力量,鄙弃所有药方,以便加入到荣耀的战斗中。”我请你说出它所鄙弃的药方是什么。你会回答说:婚姻。我再问,必须用这药方来医治的疾病是什么。“药方”这个词源于medeing[medendo],也就是加入药物。因此你和我都看到婚姻有治疗的一面。既然你看到一个人若不用禁欲的克制或者婚姻的药方来抵制,就会死于情欲,那你为何还赞美情欲这种疾病?你早先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你明确把婚姻的贞洁放在好色淫荡与独身禁欲之间,说:“婚姻的贞洁以害羞和节制缓解炽热的情欲,赞美那些不需要这种药方的人。”我会重复我在那里说的话;请再次听听我简短而清晰的回答。“如果你承认淫欲需要一种药方,那当我说这种淫欲是一种病时,你为何否认?如果你承认药方,也就承认了疾病。如果你否认疾病,也就否认药方。最后我恳请你服从甚至通过你自己的嘴向你说出的真理。没有人为健康提供药方。”
43.你所说的圣童女的“荣耀战斗”在于什么?不就是她们没有被恶战胜,而是以善胜恶吗?我宁愿把这些战斗称为更荣耀的,而不只是荣耀的,因为夫妻的贞洁也以自己的善征服这种恶得胜,但没有那么大。它还征战肉体的淫欲,免得它越过婚床的规矩;它征战,免得淫欲侵占夫妻双方协定的祷告时间。如果这种婚姻的贞洁拥有这么大的能力,从上帝得了这么大的恩赐,能执行婚姻法典所规定的事,那么它甚至以更勇敢的方式征战夫妻结合的行为,免得他们在生儿育女所需要的行为之外还放任情欲。这样的贞洁禁止夫妻在经期和孕期有性行为,也禁止与由于年龄不能再怀孕的人性交。如果不指望生育,那性欲就会平息下来,不再蠢蠢欲动。但是如果出于对配偶的考虑行这样的事,并不逆性,只是越过了婚姻法所规定的界限,在使徒看来[58],这是情有可原的事,因为没有越出肉体的界限。但是为了不让界限本身被超越,必须与淫欲之恶争战,淫欲穷凶极恶,必须通过贞洁发动争战抵制它,免得它造成损害。
44.如果我没有弄错,你也在这场争战中,而且因为你认为自己是在忠诚地战斗,所以你害怕被击败。请问,被什么击败?被善还是被恶?或者你因为太害怕被我击败,所以你继续否认你害怕会把你击败的那个事物是恶,而赞其为善?你被迫陷入了两个敌手之间的大困境,既想要通过口才战胜我,又想通过自制战胜情欲。在征战情欲时,你承认它是恶,但是在赞美它时,你就抛弃真理之善。你既攻击又赞美这种恶,我不需要求助于其他法官,只要把你自己放在你面前,就战胜了你。你想通过击溃淫欲征服它,又想通过赞美它来征服我。我的反驳就是:让赞美的人被征服,让争斗的人作裁判。如果淫欲是恶的,为什么赞美它?如果淫欲是善的,为什么攻击它?只要你反对情欲,你就站在我这边审判你自己。或许,为了避免你在与我的争战中被征服,你会决定不去争战情欲,对你自己说,与其通过争战表明你所赞美的东西是恶的,不如不争战。那我恳请你不要这样做。我算什么,你竟要花这么大代价来征服?相反,让真理征服你,这样你才可能征服情欲,因为如果你停止征战它,你就会被征服,就会陷入各种各样的不洁。由于这是令人憎恨的恶,所以它不会引导你获得你想要的东西,甚至在这条路上你会被我打败——实际上是被我所表明的真理打败。但是你若既赞美淫欲又抨击淫欲,就会被你自己的论断征服,因为你一方面赞美这恶,另一方面又击溃你所荣耀的东西。然而,如果你停止战斗,免得在奋力战斗中使赞美的声音变得沉寂,那么我将征服被淫欲俘虏的人,抛弃自制的人,不再是用他自己的论断,而是用智慧的论断。
45.因此我们的案子结束了。不论你怎样大赞肉体的淫欲,只要你争战它,就必然能体会到使徒约翰论到它并且是单独谈到它所说的话包含的真理:“不是从父来的。”[59]如果如你所说:“凡是不坚持它的这种模式的,就是恶意地使用一种好”,那么它在那些恶意使用的人身上必然也是好的。如此,那不是从父来的究竟是什么?不论你怎样理解那个东西,你还是打算赞美它吗?再者,如果它是恶的,它将在哪里是恶的,它将何时是恶的?因为即使当有人恶意使用它时,它也必然是好的。你说,并非它是恶的,而是恶意使用善的人是恶的。因此,约翰说肉体的淫欲不是从父来的,这话是徒劳的,因为你主张它是好的,因此是从父来的,即便有人恶意地使用它,因为他恶意使用的是一种好。你不可能说,当它适度时,它从父来,当它不适度时,就不是从父来,因为这里你又说,它是一种好,只是恶人恶意地使用了它。但是如果你留意你的战斗,而不是你的声音,就会从这些困境中脱身,因为自制是从父来的,而淫欲除非不是从父来的,否则不可能受到自制的攻击。因此,这淫欲肯定不是从父来的,你如果生活在自制之中,就要与它激烈争战,因为它若不争战你,你也不会争战它;如果它是从父来的,那么当你完成了给定的事,得到了父的垂爱,它就不可能来争战你。
46.人从这淫欲中来并带着这淫欲出生,他是上帝的好作品,但生来不是没有恶——这恶是从生育的源头传染,靠重生的恩典得到医治的。因此,我有充分的理由说:“不能因为婚姻里有通过出身的方式传染的恶而指责它的好,正如不能因为通奸和奸淫行为中产生的顺性之善就免去它的恶。”[60]我所说的好是指你与我共同赞美的顺性之善,所说的恶是指出身而来的恶——你与我一起争战它的活动,但是你又通过赞美它来反对我。你出生这一事实不是一种恶,但是你与生俱来的,你因得重生而在灵性上与之争战的,是恶。你出生的事实与上帝的创造权能相关,与你母亲的生育能力相关。而你与之争战——因为你已经重生——的,与魔鬼狡诈地种下的推诿(prevarication)相关,但基督的恩典将你解救出来。所以你曾经在婚姻里适当地使用这种恶,现在则在自身中反对它。你在出生时不再对它有罪感,而是脱离了这种罪,只是因为你得了重生,所以当你被赎之后就可能与基督一同为王——倘若这种异端没有使你与魔鬼一同毁灭。我们远比你自己更希望你承认你所争战的恶,这样,当这恶消失之后——不是将它切除,好像它是一个外来的本性,而是在你里面彻底治愈——你就享有永恒的平安幸福。
47.我不是像你所说的是吹牛者,似乎许诺要找出一个自己吞掉自己的野兽。然而要当心,如果你将肉体里的野兽放掉,它的活动——你似乎在与它争战——就会把你毁灭,正如你在赞美它的时候,它正在败坏你。我没有说过——是你诽谤我说过——“婚姻既是大善,也是大恶”,似乎这话就像巫医的野兽,自己吞掉自己。我说过,在同一个人里面,本性是善的,过犯是恶的。你自己也承认在通奸者那里确实是这样,所以既不因过犯而谴责本性,也不因本性而赞同过犯。我说过,婚姻——你也是从婚姻而生的——是好的;而恶——你重生后与它争战——不是源于婚姻,而是源于被损坏的源头。
48.你说我遵循伊壁鸠鲁的方法,漠视一切克制贪求的力量,这是多么可笑!如果我赞美身体的享乐,那会怎样!伊壁鸠鲁以拙劣而非灵巧的方式说的,你用能言善辩的口才说,似乎你反对他的理由就是他在说你所说的话时缺乏技巧。我还注意到,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享乐的赞美者,而不是伊壁鸠鲁主义者。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困境了,我要把你从重轭下释放出来。你不是一个伊壁鸠鲁主义者,因为伊壁鸠鲁认为人的全部善就在于身体的快乐,而你试图把人的主要善放在美德上。但是你不明白真正的美德是什么,那是真正敬虔的德性,因为上帝曾对人说:“看哪,敬虔就是智慧。”[61]这只能出于上帝,就是经上写的:“耶和华使瞎子变成有智慧的。”[62]关于他我们还读到:“你们中间若有缺少智慧的,应当求上帝。”[63]如果与伊壁鸠鲁一起赞美快乐的你不是一个伊壁鸠鲁主义者,更何况我——关于肉体的快乐我赞同安波罗斯的观点,认为它是公义的仇敌,在淫乐中形成的人在出生之前就伏在所传染的罪之下——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伊壁鸠鲁主义者呢?至于我们的道德观念是什么,我们怎样生活,很容易被那些与我们一同生活的人发现。我们这里关心的是大公教的教理和信仰。希望你身上不要表现出背弃者的背信弃义。我承认我教导人的是我在使徒作品中学到的教训:“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64]我承认我在上帝的民中并与上帝的民一起捶打着胸,真诚地说:“免我们的罪。”[65]你不可为此嘲笑我们;事实上,你们是异端分子,因为这些事使你们不高兴。我们依靠上帝的真正怜悯;而你依靠自己的虚假美德。你说上帝的恩典是按照我们的功德给的,但是如果佩拉纠没有谴责这一点,他就已经受到大公教主教的定罪。我们承认恩典是白白给的,因为这个原因它才称为恩典,圣徒的所有功德都源于它,就如使徒说的:“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上帝的恩才成的。”[66]因为这个原因你嘲笑我们,拿我们与你顽梗的自己相比,鄙视我们。我们受富裕者责备,被骄傲人藐视。[67]你们叫困苦人的谋算变为混乱,然而主是他的盼望。[68]
49.我不明白你为何说在这个问题上我漠视一切使贪求得到克制的力量,因为我宣称一切贪求都必须根据赐给人的上帝恩典以每一种美德的力量加以遏制。我问你,你说必须克制的贪求,你说我放纵它不加以克制的贪求,是好的还是恶的?我不认为它们是马的贪求,或者除人之外的其他哪种动物的贪求;它们是我们自己的贪求。因此,在我们里面有恶的贪求,我们要行为正当,克制它们。你指控我破坏克制恶的——不是善的——贪求的力量。这些贪求之一就是肉体的淫欲,婴儿从它而生,并带着它出生,因此他们需要重生。我说,贞洁的夫妻正当地使用这种恶,通奸者恶意地使用这种恶。但是你说通奸者恶意地使用这种好,贞洁的夫妻正当地使用这种好。我们都说自制是更好的,因为完全不使用它。但我是指这种恶,而你却指这种好。虽然只有上帝知道我们的良知,但我们的行为是生活在我们周围的人都可以看到的。我们都承认自制,并且如果我们都奉行我们所认信的,那我们就要克制淫欲,与它的抗拒活动作斗争,如果我们要取得进步,我们就要胜过它。然而我们之间有一点不同。我说我所要克制的是一种恶,而你说是一种善。我说一种恶与我作对,你却说一种善反对你。我征战一种恶,你却征战一种善。我渴望征服一种恶,而你要征服的是一种善。看起来你似乎倒在努力通过你的赞美激发淫欲,而不是通过自制压抑它。
50.你表示要通过自制加入荣耀的斗争中。我要问,你所反对的究竟是什么。你只能回答说,你反对肉体里的淫欲,此外,你还能回答什么?那么你反对它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敌人?你只能说作为敌人,不然你还能说什么?“因为情欲和圣灵相争,圣灵和情欲相争,这两个是彼此相敌”[69],如使徒所说。或许你是要赞美它,所谓反对它只是假装。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在美好的信心里同时既赞美它又反对它,因为你赞美它是视它为朋友,你反对它是视它为仇敌。我们只相信其中一个,而你必须选择究竟是哪个。如果你真心征战,那你就不是诚恳赞美。如果你的宣称是真诚的,那你的征战必然是开玩笑。我不是你的仇敌,不像住在你肉体里的恶那样是你的仇敌,我真诚地希望你能以正当的教理和圣洁的生活克服这种恶。两者中,你只能真诚地做其中一件,另一件就是假装的。我宁愿你赞美淫欲是假装的,而不希望你反对它是假装的,因为话说错总比行为错好,论断错了总比不守自制好。你若不是伪装贞洁,借此反对你自己的淫欲,就是一边反对淫欲一边假装赞美它。因此,如果你真诚地与情欲争战,就可能不再诽谤我。但是不论你提到两者之一或者两者时是否在伪装(我不明白你怎么能真诚地对抗你所赞美的事物,又毫不掩饰地赞美你所反抗的事物),对你,我愿意接受较为温和的看法,即假设我要对付的是一个反对情欲的人,基于这样的假设再往下讨论。我没有说婚姻是恶的,而是说它适当地使用一种恶。但你说婚姻是适当使用一种善,宣称肉体的淫欲是一种善,同时你又反对你自身中的淫欲,表明它是恶的。我已经阐述了已婚者既然适当使用它,为何还必须与它争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