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25.你引用我的话:“当第一对人感到自己肉体上的这种活动,因为不顺从所以是不体面的活动时,他们觉得羞耻,就用无花果树叶把那些肢体遮盖起来,既然这种活动他们无法随意控制,那他们至少可以在感到羞耻的时候随意遮盖;于是,这提供不体面享乐的东西,因为令人羞耻,就把它盖起来,他们就获得体面所需要的东西。”[66]你无端地夸口,你第二卷和第三卷的第一部分,也就是我现在正在反驳的这部分论证已经摧毁了我这话的力量,但是现在,因为我说过“因为不顺从所以不体面的活动”,你希望别人以为我是说它既不顺从身体,也不顺从灵魂,“而是始终带着难以驯服的野兽的力量”。我从未说过它是一种力量;它是一种过错。如果它不是靠欲求活动,那说贞洁通过奉行自制与它对抗意味着什么?哪里有你说圣徒征战它的那些荣耀的战斗?关于节制,你复述了我说的话;当我们攻击情欲,压制它,克制它,不让它做任何非法之事,我们就是为节制效劳。然而是你,而不是我,认为必须攻击、压制、克制情欲,免得它引诱我们做它始终渴望的非法之事,这是好事。就让贞洁的人决定我们谁说了真理;让他们不要遵照你的话,而遵照自己的经验。让那说“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的使徒作出判断,究竟谁说出了真理。

26.你说:“帕特尼乌主义(Paternians)和维努斯提乌主义(Venustians)的异端分子类似于摩尼教徒,主张魔鬼造了人从腰到脚的部分,而上帝把上身各部位放在这部分上面,就像放在某种底座上。[67]人不需要什么努力,只需要保存灵魂的纯洁,他们说,灵魂住在胃和头里。他们说,如果阴部涂满污秽和各种不洁的东西,那不是他的事。”你总结说:“这样他们就可以放弃对情欲的卑鄙侍奉,他们总是给予它属于它自己领域的一个头衔。”你发现这与我说过的话“第一对人不能随意控制的,在他们感到羞耻时可以随意将它遮盖;情欲不顺从意志,凭自身的能力点燃身体的欲火”类似。你援引谬论、诽谤我们,这就能逃避真理的力量吗?我在书里所写的——但愿你接受它,而不是阻挡它——与帕特尼乌主义者和维努斯提乌主义者风马牛不相及。根据大公教信仰,我认为整个人——也就是说,整个灵魂和整个身体——属于造主,至高的真上帝;魔鬼破坏了但并没有创造人性或者人性的任何部分。我们必须征战魔鬼造成的创伤,在上帝的帮助下,这伤必然得到护理和医治,直到我们完全脱离它;人如果应允肉体的淫欲犯罪,行不洁之事,那凭着他在今生所拥有的纯洁,他不可能保持灵魂——他的身体靠灵魂而活——全然纯洁。至于你的诽谤,请问,对我的话你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呢?如果这对你来说毫无意义,那么看哪,我谴责并诅咒你说帕特尼乌主义者和维努斯提乌主义者所主张的观点;我再加上摩尼教徒;我痛恨、谴责、诅咒他们以及其他一切异端分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请你抛弃诽谤,用你自己的力量,而不要用诡计来争战。请回答:那若不抵制它就不会让人成为贞洁者的东西,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它不可能是一种本性和实体,如维努斯提乌主义者和摩尼教徒所认为的;如果它不是本性的一种过失,那它是什么?它升起,我把它压下;它抵抗,我遏制它;它攻击,我反击它。我的整个灵魂和整个身体里都拥有我的造主,平安的上帝。是谁在我里面播种了这样的战争?使徒回答了我们的问题:“罪是从一人入了世界,死又是从罪来的,于是死就临到众人,因为众人都犯了罪。”[68]但是朱利安不愿意这样。圣使徒对我们说:“若有人传福音给你们,与你们所领受的不同,他就应当被诅咒!”[69]

27.你说,如果我希望确立情欲之恶不可战胜的观点,那我就使自己成了堕落的倡导者;但是如果我说我认为它是一种本性之恶,但可以征服,也就是可以提防的事物,你马上就从另一进路提出你的理论,说:“既然人能克服淫欲之恶,那人就能避免所有罪。因为如果情欲作为本性之恶,尚且可以凭着对美德的爱加以克服,何况只是源于意志的其他众恶,岂不是更加能够战胜。”我们已经从多方面对这些论证做了驳斥。只要我们活在此世,就是肉体的情欲与圣灵相争,圣灵与情欲相争[70]的地方,不论我们在战斗中表现得如何英勇,不将我们的肢体献给罪作不义的器具,顺从身子的私欲[71],然而可以肯定——不说在那些可以合法使用的事物上,身体怎样骚动,即时享乐怎样过度——在我们的意向和念头里,“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72]。你冲向你理论的另一面是徒劳的,除非你想要以渎神的假设拒绝使徒约翰的话。回到正题,我说情欲是合性的,因为每个人生来有之;你其实说得更加充分,你说第一人被造时就已有之。我说情欲必须加以克服,为克服它,就必须反对它。你也说这样的话,不然,你对我说的话:“你若否认情欲必须加以克服,你就表明自己是堕落的倡导者”,我就可以作为反击你的武器;当然,若不是掀起对情欲的战斗,就不可能征服它。由于我们两人都说情欲是属于本性的,是可以征服的,所以我们争论的焦点是:我们必须征服的究竟是善还是恶。你想要驱赶情欲这个仇敌,但又不希望结束关于它的恶的讨论,你没有看到这有多么荒谬吗?因而,如果魔鬼没有在不幸的淫欲中胜过你,他必将在你悖逆的观点上挫败你。

28.你还不能明白我们靠美德不能征战我们的本性,只能争战我们的过错?因为我们不是以善战善,而是以善战恶。情欲在谁的队伍里被战胜?情欲又在谁的队伍里得胜?当情欲得胜时,魔鬼也得胜;当情欲被挫败时,魔鬼也被击败。情欲征服的又使它挫败的,是它的仇敌;无论它得胜还是挫败都与之为伍的,是它的主子。我恳请你,睁开你的双眼,看看光天化日下的事情。没有恶就没有争斗,因为只要有争斗,不是善斗恶,就是恶斗恶。如果两种善彼此相争,它们相争这本身就是一种大恶。如果构成身体的各元素虽然彼此相对,却不能保持彼此平安和睦,那就滋生疾病和痛苦。谁敢说这些部分有哪一个不是好的?因为上帝的每个造物都是好的;在三童之歌里,无论冷热,都是对主的称颂。[73]它们是对立面,但为保存事物和谐共处;如果它们在身体里彼此分裂,相互反对,那我们的健康就受到干扰。所有这些,就如死本身一样,是从那罪的繁殖而来的,如果没有人犯罪,就不会有人说我们在幸福的乐园里该受苦。有形事物的性质受到以上与其相伴的相反性质的制约,使我们处于健康状态,它们在各自的类别上都是好的,但它们相互之间冲突就导致疾病。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灵魂的那些贪欲,被认为是“属血气的”,因为当灵魂如此欲求时,它是按照肉体欲求的,而灵,也就是高级、良善的部分,必然与它抗争。这些疾病不需要身体上的医生,它们受到基督治病的恩典看护:首先,免得它们使人犯罪;其次,免得它们在争斗中胜过人;最后,使它们得到彻底医治,不留下一点痕迹。因为爱恶就是恶,求善就是善,也因为只要我们活在此世——情欲与圣灵相争、圣灵与情欲相争的场所,这场争斗就不会停止,若不是上帝借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赐给我们恩典,谁来救我脱离这必死的身体呢?而你可恶的理论却对这恩典有害。

29.你是一个大无畏的人,若非性行为活动的监管者,至少也是战争的传讲者和先令官,你说:“认为在乐园里生殖肢体可能听从意志的命令,这种观点是柔弱的,带着女人气。”灵魂越是有能力克服情欲,在你这个贞洁的人看来,它却越显得柔弱!我们不会与你争论乐园里是有还是没有情欲,也不想得罪你对它情有独钟的爱,但至少在那个幸福的地方要把它置于意志的命令之下。从那里除去心灵抵制它的活动时产生的最明显的战斗,除去当心灵受制于它的淫威时所产生的最邪恶的和平,当然,因为你现在不明白这样的情欲可能早已存在那里,所以你迫于羞耻——如果不是被理性唤醒的话——承认原初的过错就如现在一样存在于情欲之中,侍奉它我们就灭亡;若不侍奉它,我们就必须战胜它。想一想你在称颂什么,不怕你本人可能受到控告,说你引诱人犯罪,以避免他们反对淫欲——就是你视为本性之善大加赞美的东西?你既然赞同它的活动,就算你指责它的过分,对你又有什么帮助呢?不论我们何时顺从它的活动,它都超出合法的界限。但是即使我们不屈从它,它也是一种恶,因为恶必然受到抵制。不然,如果不抵制这恶,贞洁之善就会毁灭。由于你说它是本性上的善,你就狡猾地规定人必须始终认同它,不然,不合理地抵制它就是反对本性之善了。事实上,只要坚持这一点,你的观点,即人如果愿意就可以无罪,就可以轻易得到证明,因为既然凡是令人喜悦的,就是合法的——你说,凡是本性使人喜悦的,就是善的——那就不可能做非法之事。让我们充分享受目前的快乐,让我们没有关于它们的念头而自娱自乐,如伊壁鸠鲁所倡导的,我们就会没有任何罪,就不会使自己丧失任何善。让我们不要因任何教理上的观点而抵制本性运动,而像荷坦修(Hortensius)所说的:“人必会服从本性,不论本性欲求什么,他都能无师自通地知道。”[74]善的本性不可能欲求恶的东西,否则我们必然否认善之为善;因此,不论这善的情欲渴望什么,都要让它成全,否则就是抵制善,这样的人自己就成为恶的。

30.你必会否认你主张这样的观点,说怀疑你思考某些你并没有说的事,是不公正的。那就不要做你不愿意别人认为你做了的事,不要说:“当我们向人们复述使徒的话:‘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75]时,我们在引诱人追求不当享乐。”虽然他们没有成全所希望的善,从而不再欲求,但他们在行善,从而不再追求自己的情欲[76]。如果你认为当你说“不要被善战胜,而要以善胜恶”时,你是在教导贞洁,那当我们说“不要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77]时,岂不更是教导贞洁。看看这是多么不公正,你拒不相信我们、反对我们所指责的事物,而你不愿意别人认为你希望享有你所赞美的事物。如果情欲的朋友可以是贞洁的,那它的敌人怎么可能是贞洁的?在本作品里,我们只是要驳斥你的这一点:你否认原罪,拒不承认婴儿需要救主耶稣,想要把与心里的律争战的罪之律引入犯罪之前的乐园。我们不希望论断我们没有看到或听到的事。公开宣称赞美情欲的人在私下里会做什么,这不是我们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