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4.你告诉我们使徒说:“上帝的圣善是要引导你悔改。”这话一点儿没错;但他引导的是他所预定的,即使那人自己不悔改,心里刚硬,为自己积蓄忿怒,以致上帝震怒,显他公义审判的日子来到,他必照各人的行为报应各人。[34]不论上帝显示的忍耐有多大,若不是他本身允许,谁会悔改呢?你难道忘了同一位老师说过“或者上帝给他们悔改的心,可以明白真道,……可以醒悟,脱离魔鬼的网罗”[35]?而上帝的判断如同深渊。我们知道,如果我们允许我们所统治的人在我们眼前犯罪,我们将与他们同样感到有罪;而上帝允许人在他眼前犯的罪数不胜数,如果你不愿意人这样做,就绝不会允许这些事成全;然而上帝是公义的,良善的。他显示忍耐,留出悔改的空间,不愿有一人沉沦[36],因为“主认识谁是他的人”[37],“万事都相互效力”,叫那些“按他旨意被召的人得益处”[38]。因为并非所有被召的人都是按他旨意被召的。“被召的人多,选上的人少。”[39]那些选上的,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因此他在别处说:“总要按上帝的能力……上帝救了我们,以圣召召我们,不是按我们的行为,乃是按他的旨意和恩典;这恩典是万古之先在基督耶稣里赐给我们的。”[40]另外,在说了“万事都互相效力,叫那些按他旨意被召的人得益处”之后,又说:“因为他预先所知道的人,就预先定下效法他儿子的模样,使他儿子在许多弟兄中作长子。预先所定下的人又召他们来;所召来的人又称他们为义;所称为义的人又叫他们得荣耀。”[41]这些就是按他的旨意被召的人,因此他们就是创立世界之前——使无变为有的上帝[42]创立世界之前——被拣选的人[43];他们之被拣选是借着拣选的恩典。因此该位老师论到以色列说:“照着拣选的恩典,还有所留的余数。”为防止有人以为他们之所以在世界创立之前被拣选,是出于预先知道的作为,他又说:“既出于恩典,就不在乎行为,不然,恩典就不是恩典了。”[44]在被拣选和预定的人数中,即使是那些生活极其堕落的人,也借着上帝的圣善引向悔改,借着他的忍耐他们没有因犯罪被剥夺此生,以此向他们及与他们同为后嗣的人表明,上帝的恩典把人从怎样恶的深渊里解救出来。他们没有一人灭亡,尽管年事已高;也从来没有说预定得生的人会没有中保的圣礼而终结生命。因为这些人,我们的主说:“差我来者,即父的意思就是:他所赐给我的,叫我一个也不失落。”[45]其他必死者,不属于这个数目的,虽然与这些人同属一团,但被造为忿怒的器皿,生来是为了叫这些人得利益。上帝造他们没有一个是轻率或者偶然的,他也知道可以从他们得到什么益处,因为他在他们里面人性的恩赐里做善工,通过他们装饰现世的秩序。基督里的人通过健全而属灵的悔改与上帝和好,但对其他人,他不引导他们中任何人走向这样的悔改,不论他对他们的忍耐是否更加大量,还是完全相等。因此,虽然所有人出于同一个毁灭和被定罪的团块,因他们心里的刚硬不悔改,为自己在忿怒的日子积蓄忿怒,每个人都将按各自的事工得报应,但是上帝出于慈爱的圣善,引导有些人悔改,根据他的判断对有些人不引导其悔改。我们的主说上帝有能力引导并吸引人:“若不是差我来的父吸引人,就没有能到我这里来的。”[46]他难道不曾引导渎圣的、不敬的亚哈王悔改,或者至少向那王显明耐心、宽宏和长期忍耐,尽管那王早已被说谎言的灵迷惑误入歧途?他被迷惑的结果不是在他死后立即在他身上成全了?[47]谁能说他信说谎言的灵不是犯罪?谁能说这罪不是对罪的惩罚,不是上帝的审判?上帝选了说谎言的灵来执行审判,不论那灵是受他差遣的,或者只是经他允许的。除了那个说自己想说的而不愿意听真道的人,谁会说这样的话?
15.听到《诗篇》里唱着:“耶和华啊,求你不要放弃我,任我的欲望偏向恶人”[48],谁会愚蠢地认为这个人是在祈求上帝不要对他忍耐,似乎就如你所说:“上帝若不是要显示他忍耐的圣善,就不会放弃人,以至于让恶得逞?”我们岂不是每日恳求:“不要叫我们遇见试探”[49],免得我们放纵自己的情欲?因为各人被试探,乃是被自己的淫欲牵引、诱惑的。[50]因此,难道我们是求上帝不要显示他忍耐的圣善,而不是求他的怜悯吗?健全的人怎么理解这一点?甚至,疯子会对此说什么?因此,上帝任凭人放纵可羞耻的情欲,让他们行不适当的事;但是他适当地放任他们,这些行为不仅是罪,也是对过去的罪的惩罚,而且它们还需要将来的惩罚,正如他任凭亚哈相信似先知的谎言,任凭罗波安接受错误的建议[51]。上帝不仅知道怎样在人的身体里运作他公义的审判,也知道如何在他们的心里运作,他的作为总是充满奇妙,难以言说;不是要引起恶的意愿,而是随己愿使用它们,因为他不可能决定任何不义的事。他可以和善时听,发怒时不听;也可以反过来,和善时不听,发怒时倒听。同样,他可以和善时就宽恕,忿怒时不宽恕;又可以倒过来,和善时不宽恕,忿怒时倒宽恕。在一切事上都始终是良善的和公义的。谁能领会这些事呢?人处于可朽肉体的压力之下,即使他已经拥有圣灵的担保,又怎能领会和猜测上帝的判断呢?
16.而你这个极聪明又机智的人却说:“如果通过不顺从情欲惩罚不顺从上帝的人,那我们必须宣布情欲是正义的,可赞美的。”如果你真的聪明,你就会明白,人的低级部分必然通过邪恶征战高级和良善部分;然而对一个恶人来说,受到他自己肉体的恶的惩罚是公正的,就如那恶王受到邪恶之恶的惩罚。难道你要赞美邪灵吗?说出来吧,为何要犹犹豫豫?你这个敌视上帝无须回报的圣善的人,成了一个说谎言之邪灵的赞美者。你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可说的东西。你以为从我所说的“如果不服自己主人的人,得到自己奴仆,也就是自己的身体的服从,那倒是不公平的了”[52]可以推导出对情欲的赞美,如果你把这赞美用到那邪灵上,那你对它的赞美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当然你否认我的这一观点,嘲笑它是错误的,想要表明如果我的话是对的,那可以推导出荒谬的结论,赞美情欲是“罪的复仇者”。你肯定不会否认说谎言的灵是邪恶的报复者,因为它迷惑那不敬神的王,把他引向他该得的死。想一想,如果对此我也说:“如果不信真上帝的人被虚假迷惑,那倒是不公的”,那会怎样?赞美虚假的公正吧,说赞美情欲时所说的话吧:“如果对恶的报应就是放纵情欲;如果情欲为报复而侮辱上帝;如果它可以与罪毫无关联,以便胜任报复者的职责,那没有什么能比它更值得赞美的。”凭着这样聪明的解释,你所有的话正好用来赞美不洁的灵。为了一以贯之,你要么在这里做说谎言的灵的先令官,要么拒绝为悖逆的情欲辩护。
17.你为何拿最晦涩的灵魂问题作为挡箭牌?[53]在乐园里,悖逆当然始于灵魂,灵魂开始认同违背诫命,所以蛇说:“你们将如神一样。”[54]但整个人犯了罪,正是从那时起,肉体成了罪身,他的过犯只有同样的罪身才能医治。为了使出生的通过重生得洁净,灵魂和身体都同样要受到惩罚;既然它们从人而来,那就都有过错,或一者在另一者里是败坏的,就如在有瑕疵的器皿里,而这包含着神圣律法的隐秘正义。我倒更愿意知道两者哪个是对的,而不是发表我自己的观点,免得对我不知道的事物妄下论断。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它们中有一个是对的,是正确、古老的大公教信仰,也就是相信并主张原罪的那种信仰所拥护的,认为它不会有错。而这一信仰绝不可否认。关于灵魂的隐秘事或者可以在闲暇时间讨论,或者就像此生中许多其他事物一样,不了解也不影响我们得救。至于灵魂是在婴儿身上,还是在成人身上,我们必须更关心使灵魂得医治的帮助,而不是使它受损坏的过犯;但是如果我们否认它被损坏,那它也不可能得医治。
18.你引用了使徒的话:“他们无知的心就昏暗了。”[55]然后你说:“我们要注意,他说无知是一切恶的原因。”我无法解释你的注释。使徒是否说了这个意思并不能确定,但我现在不争论这一点;相反,我要问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说婴儿无知(愚蠢)[56]是不恰当的,因为他们还不能分有智慧,所以你希望人们相信婴儿里没有任何恶,以为如果无知(愚蠢)是一切恶的原因,就可以推出婴儿无恶的结论?我们需要非常精细而详尽的考察才能知道,最初的人是由于无知而变得骄傲,还是骄傲使他们变得无知,但目前我只问,是否有人不知道所有人——不论谁变得聪明——都是从无知渐渐变成聪明的。或许借着中保伟大而非同寻常的恩典,他的有些信使不是从无知走向智慧,而是直接从婴儿时期就成为有智慧的。如果你说不需要对中保的信,仅凭本性就可以成全这样的事,那你就暴露了你异端的隐秘之毒,因为我们清楚地看到,你捍卫、赞美本性的唯一结果是,基督徒然地死了,而我们说,他的信,通过爱做工的信[57],甚至大大给予那些天生弱智的人。有些人生来智力迟钝,看起来更像牲畜,而不像人。弱智在他们显然是天生的,因为智力实在低下,你这个认为没有原罪的人就无法在他们身上找到与之相称的东西。我们岂不是从人类活动的日常经验中得知,最初婴儿一无所知,长大了他明白一些虚妄之事;然后,如果他住在智慧部分里,就明白真道。因此人从什么都不明白的婴儿时期通过中间的愚蠢走向智慧。所以你看,人性——你赞美婴儿的人性,认为它不需要救主,似乎它是健全的——结出无知(即愚蠢)的果子比结出智慧更早;但你不愿意看它根部的毛病,或者更为糟糕——你看到了毛病,却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