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柏拉图或柏罗丁派中人认为可凭着自己的理智和道德力量净化自己,达到对神的完全慧观,作者将之与基督教作了对比,在基督教这里,人若要净化,慧观永恒之物,就得先信仰尘世之物即言成肉身及基督之生、死、复活;作者驳斥了哲学家们依据哲学对身体复活所作的否认,肯定了《圣经》中有关事件的启示的可信性。

20.不过,有一些人却认为,他们可以凭着一己的力量,本性的能力,使自己得到净化,从而可以冥观上帝,攀近上帝——这只不过显示了他们受骄傲沾染有多深。没有哪个邪恶比他更激烈地遭到上帝律法的反对的了,没有哪个邪恶比他更能给予那一切精灵中最骄傲者控制权了;他就是恶魔[撒旦],他引诱我们通往深渊,阻挡我们通往高处,除非我们避开他隐藏的埋伏,另觅他途;或他以“堕落之民”——那为通往应许之城的路途而发生争执的亚玛力人(出17:8)——为手段,对我们发出的公开的攻击,被主的十字架所制伏,这十字架早已为摩西伸展的双臂所预示。他们肯定自己能“自力更生地”获得净化的理由,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能够让他们敏锐的理智目光,超乎一切受造之物之上,而得见不变真理的光辉,哪怕只是极为微渺地得见;他们嘲笑那许多的基督徒,后者做不到这一点,而只能“因信得生”(罗1:17)。但一个人如此骄傲,耻于爬上木头[1],又有什么好?隔着大海遥望故国,又有什么好?而一个谦卑的人,如果不能从这么远处望见故土,就爬上前者所鄙视的木头,划向故国,又有什么坏处呢?

21.这些人也责备我们不该相信肉身复活,指望我们相信他们;好像他们藉着受造之物理解崇高而不变的上帝实体(罗1:20)的能力,给了他们权力,让我们在关于无常之物的变迁,或关于时代脉络的事上向他们请教。既然他们能用最有说服力的论证和最确实的证据向我们显示,尘世万物都是按照永恒的相才有的,那么,他们是否能够亲见这些相?并从这些相而得知有多少种动物,每种动物的根为何,生长的速度怎样,它们受孕、生产、年限、死亡的循环为何,如何趋利避害?他们知道这些事,并不是藉着那不改变的智慧[指圣言基督],而是藉着空间和时间的实际历史,或是相信别人的发现和记录。这样,如下就是不足为奇的了:他们断不能探索在我们有生之前的世代之延续[指天堂],也不能找到如江河将人携往低处的外在过程的转折点[指死亡],以及由此回到人人有份的终点[指末日审判]。这些事甚至不是历史家们能够记叙的,因为它们远在将来,还没有人经历过、描述过。那些比别人更能理解永恒之相的哲学家,也不能凝思这些事。否则他们就不会尽力探讨历史学家的领域即过去之事,而会预知将来之事了。

22.他们称凡能预知将来之事的人为卜士,我们则称之为先知。尽管先知一名,在他们的著作里并非完全陌生。但在如何预言未来的方式上有很大的区别。将来的事,有的可以凭着以往的经验作推测性的预言,如医生在行医中反复观察到某一病相,以后见到时便可知道病人所患何病;农夫和海员也能作出预言,倘若他们所预告之事以后真的发生了,他们就被视为有神力。将来的事,有的是其发生已露出苗头,被目光敏锐的人老早就看了出来,并马上预告了其发生。当空中掌权者作预言时,就被看为有神力,但其实只不过像站在山顶的人看见远处有人来,就告诉站在平地的人有人来了。也有的是上帝藉着他的圣言和他的智慧(在那里过去和将来都是现在,仿佛是静止的),向天使显明,然后由天使预告给某些人,再由这些人传给别人。也有的是某些人的心灵被圣灵提到宇宙至高之处,以致他们不是藉着天使,而是自己得见将来之事的原因。空中掌权者也听见这些事,不管是藉着天使还是藉着人的宣告,不过他们所听见的,只是掌管万物的主认为合适的。也有许多事,是由没有意识到它们的人凭着一种直觉和内心的冲动预告的,比如该亚法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因他是大祭司,就说了预言”(约11:51)。

23.所以无论是关于世代的交替,还是关于死人复活,我们都不应该请教哲学家,甚至也不应该请教那些尽其可能领悟到了“我们生活、动作、存留”都在于永恒创造主(徒17:28)的人,“因为他们藉着受造之物虽然知道了上帝,却不把他当作上帝来荣耀,也不感谢他;他们自称为聪明,反成了愚拙”(罗1:20-22)。他们既不配将心眼专注于属灵和不变的永恒性上,所以不能在宇宙的创造者和管理者的智慧里面看见那些业已存在于那智慧里面的世代之变迁,也不能在那世代的变迁里看见心灵和身体改恶迁善,直到完善的地步。他们既不配在这智慧中看见这些事,也不配接受天使对这些事的宣告,不管这宣告是藉着外在的感官,还是藉着呈现于心灵的内在启示。这些事实际上已向虔诚的列祖彰显出来了。他们藉目前的兆头或临近的事件得了凭据,预先将它们宣布出来,后来果然应验了,人就相信他们有权威论到很远的事,甚至论到世界末了的事。骄傲奸诈的空中掌权者,藉着占卜者说出一些他们从先知和天使那里听到的关于圣徒团契和真中保的事;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让连上帝的信徒都受迷惑,背逆上帝而皈依他们的虚谎。但上帝藉着那些不自知其所云的人行了这事,好叫真理从各方广传,来帮助信徒,并对恶人作见证。

24.总结一下:既然我们不能把握永恒之事,并为污秽的罪恶所累,这罪恶因我们爱尘世之事而有,几乎成了我们有死之根上的天然的枝叶;所以我们需要得洁净。但我们既已与尘世之事打成一片,被它们捆绑住了,那么,除非藉着尘世之事,我们就不能得洁净,与永恒的事打成一片。健康与疾病正相反对,但医治应适可而止,不可矫枉过正,若非医治与疾病相适应,便不能达到健康。无用的尘世之事只能够欺骗病人,令他们失望;有用的现世之事则帮助他们康复,且进至永恒之事。有理性的心一旦得以洁净,就该默想永恒之事;当它需要洁净的时候,它就该相信尘世之事。从前在希腊人中有一位被尊为智者的也说过,“真理之于信仰,一如永恒之于有始者”[2]。他说得真对。我们称为尘世的,他称为有始者。我们自己也属于这一类,不仅我们的身体,而且我们可变的灵,都是如此;因为凡经历改变的,都不得称为永恒的。所以我们既是必改变的,就是与永恒相离的。

但永生由真理应许给我们了,只是我们的信仰与真理的清晰的相离,正如必死与永恒的相离一样远。现在我们只能相信那在时间里为我们所做的事,并且因之而得洁净;好叫我们得以眼见。真理随着信仰而来的时候,永恒也同样地随着必朽而来。当我们获得了那向信的人所应许的永生,我们的信仰就会变成真理;但应许我们的是永生,而真理——并不是那我们的信仰将要变成的真理,而是那因其永恒性而永恒的真理——曾说过:“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约17:3);当我们的信仰因得见而成为真理时,我们的有死性就会被转变成牢固的永恒性。

直到这成为事实,并为了这成为事实起见,为了防止我们在今生相信“有始之事”的信仰与我们在永恒之事上盼望在永生得见的真理相冲突[3],真理本身,那与父同永恒的,就“从地而始”(诗85:11),当时上帝的儿子降世,做了人子,叫我们信他,并因此引导我们进入他的真理;因为他取了我们的必朽,却没有失掉他自己的永恒。因为“真理之于信仰,正如永恒之于有始者”。所以,我们这么得洁净,就是恰当的。永恒者为我们而成了“有始者”;免得我们信的是一位,知的又是另一位。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从有始的情形过渡到永恒之事,除非永恒者与我们相联合,降入我们的有始处境,为我们提供进入他的永恒的桥梁。

所以,我们的信仰,现在就多少跟着到了我们所信的主升上去的地方,在诞生、死亡、复活、被提之后。这四件事,我们在自己里面经验过了头两件;我们知道人们有始也有死。但其他两件,即复活和被提,我们可正当地盼望将来临到我们身上,因为我们相信这已在他身上实现了。既然那有始者在他身上已过渡到永恒,同样,当信仰到达真理时,有始者在我们身上也要过渡到永恒。为了叫那些信他的人恪守信仰的话,从而由死得释放并进入永恒,他对他们说:“你们若常常遵守我的话,就真是我的门徒。”然后,好像他们会问“为什么”似的,他接着说:“你们必晓得真理。”又好像他们会问“真理对必死的人有什么好处”似的,他说:“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约8:31,32)。从什么得以自由呢?岂不是从死亡、从可朽坏、从可改变吗?而真理总是不死的、不朽坏的、不改变的。而真不死、真不朽坏、真不改变,就是永恒。

[1]此处暗指十字架和挪亚方舟。

[2]柏拉图:《蒂迈欧篇》29C。

[3]即为求今生的信仰与永生的真理不相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