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激励言辞
《易传》说“修辞立其诚”,《荷马史诗》多是“有翼飞翔的话”,《圣经》也讲“子为圣言”“圣灵激励言辞”。对于任何一种文明,修辞都是极其重要的事。
《文心雕龙》说“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那些最初的语言,似乎都是用来激励人心的。激励人心,实则也是将人们联接起来。
人与人联接起来,不同的世代联接起来。今天的人读到《诗经》还能感兴,读起史诗也会振奋。精确的修辞,制造富有连续性的激励。
是的,激励不是暂时的,每种激励都寻求其延续和连续。人心需要不断的激励,才能让一代一代的人去进行他们的事业。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
而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个体化的时代,我们需要的激励却往往更富有整体性。移动互联,更可以让几亿观众共同感受同一种激励。
人类的交往越是密集,就会越发寻求快捷而普遍的激励方式。这样的激励,可以跨越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的感性和理性传统。这是个“百感交集”的时代。
然而,所谓百感,不过是一些饱和度的呈现罢了。我们的历史、记忆无不是这样饱和度式的存在。所有的考古挖掘,补充的,也依然是一种饱和度。
饱和度,就像城市夜晚的灯光一样。我们能掌握的,永远就是“斑斑点点,几行陈迹”。即便是时空倒转,我们看到的或者我们能接收到的,也依然是一些饱和度。
可是,我们如何在这种饱和度中寻找连续性呢?有的人听了某句话后就“永矢勿忘”了,有的人得了一个信条也就终生不渝了。个体似乎并不需要太多连续性,而只需要某种饱和度。
孔子删述六经,留下的便是最大的饱和度。但又正是这些饱和度,制造了两千年连续不断的文化传统。饱和度本身就是一种高度的简化,从而带来更大的包容性。
饱和度也为不同文明的交流带来了空间。新的文化和文明,只是以一种饱和度的方式进入我们的文化,就如城市夜晚多点了几盏灯那样。
不过,增加的几盏灯,并不意味着人们心理的接近。正如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显示的,人们可以跨越大洋和极地,却极难了解近在咫尺的人心。
而我们还会发现,无论饱和度有何种变化。这些饱和度又奇妙地表现为某种稳定的结构。这结构就是人性结构。
每种人性结构,都有自己的表达欲。所以,最深层的激励来自这人性结构本身。但是表达出来的言辞,也只是这人性结构呈现出的某种饱和度。
连续性不足,激励缺乏整体性的根由,正是由人性结构的差异带来的。不同的人性结构,言辞各异,激励的方式各别,连其事业也不尽相同,而个体的承载更是能力有限。
我们需要新的删述,找出最大的饱和度吗?也许,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人性结构整体作为一种饱和度,任由人们选择。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太阳不也是饱和度式的存在?因而,帝力也是一种饱和度而已。人们看到饱和度,却看不到人性结构本身。
我在《人性道统论》中,揭示了人性结构的基本面貌。由此,人性结构本身成了一种饱和度。基本的人性结构,无非只有几种。
选择人性结构已经成为可能。选择人性结构激励出的言辞,同样成为可能。这本《感性修辞学》阐发的是“自由选择感性”,言辞的激励从某种人性内部转化到不同人性之间。
每个个体都能同时承载几种不同的人性结构,更高的连续性即将出现,有许多新的话会因激励而说出。
是为序。
刘振
2021年3月3日识于甬上海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