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黄帝上古时代

一、黄帝上古时代

《文心雕龙》中涉及黄帝上古时代的部分,一共有16篇。这一时代,是中国文明的开端,也是文学最早起源的时代。刘勰认为这个时代是“黄歌断竹,质之至也”[82],以《断竹》为代表,是最为“质”的时代,质而无文。从简化、平行、等值这三要素而言,有了语言,自然已经有了“简化”,有了最基本的等值。虽然如此,其实当时构造的平行空间,其容量还是十分狭小的,平行关系也不够丰富,似乎还不能很充分地容纳人的存在,比方而言,就如原始部落的人,仅知以兽皮、树叶遮羞,却还没有完整的衣服,所以是“质之至也”。但是,这个时代,却也是开始为人开辟容纳自己的空间的时代。《封禅第二十一》:“昔黄帝神灵,克膺鸿瑞,勒功乔岳,铸鼎荆山。”[83]虽然在语言上还十分贫乏,却也已经开始“勒功乔岳”,功绩,是对自身的肯定,是对特定等值的表征。人们对自己取得的成就有了充分的意识。后人归功于黄帝的各种成就,都可以视为先民在文明之初的业绩。勒碑铸鼎,则是相应的等值表达。这也是以后各种空间、等值的基础。封禅还意味着人和天之间的关系,这个天,也不是自然的天,而是经过人的处理的天,是通过人和天的关系的表达,显示人对自身所处空间的肯定。在这里,出现了作者与读者的关系,天被认定为一个读者,而黄帝是一个作者,通过此种修辞关系,确立了黄帝的功绩,天成了一个平行空间的标志。

《练字第三十九》:“仓颉造之,鬼哭粟飞;黄帝用之,官治民察。”[84]张彦远在其《历代名画录》中提到:“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85]足见文字具有的巨大的简化能力,将一切神秘的事物显示了出来。其实,更重要的是,人通过文字构造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再受到造化、灵怪的统治。而黄帝对文字的运用,也是对简化能力的运用,“官治民察”,既是是简化的结果,也意味着对官民的容纳,且此种容纳是等值的。当然,空间开辟了,但还不足以很完整的对人加以容纳。《铭箴第十一》:“昔帝轩刻舆几以弼违。”[86]这是人们竟然已经意识到可能犯下错误。所谓错误,从艺术三要素的角度看,就是对待某些事物时失去了简化的能力,或对平行空间的破坏,或违背了特定的等值。《诏策第十九》:“昔轩辕唐虞,同称为命。命之为义,制性之本也。”[87]制性之本,包含了既扩充又含蓄的意思,一方面要不断扩充空间的容量,增强简化的能力,一方面又要维护空间的平行,避免对等值的破坏。仓颉是黄帝的史官,《史传第十六》:“轩辕之世,史有仓颉,主文之职,其来久矣。”[88]对历史的记录,往往就是对人们建造容纳自身的空间的历程记录。在对以下数代文学的讨论中,我们会发现类似的情形会越来越多。与此同时,由于人们开辟空间容纳不同的事物,也就使得各种事物都寻求各自的空间,这就产生了“社会化”的问题,不同的文体,具有不同的文体空间,不同的文体空间,也对应于不同的事物。所谓“社会化”,就是说某些文体是为了履行一定的社会职能才产生的,而社会职能其实就与对人的容纳有关,是对一定社会空间的概括,或者是开辟新的社会空间去容纳人,更明确地说,就是各种人与人之间的修辞关系,是人对其所处人际空间的触觉。《文心雕龙》中与黄帝上古时代有关的文体,包括了诗、乐府、颂赞、祝盟、铭箴、史传、诏策、封禅和议对,我们可以通过这些文体空间,窥探黄帝时代的社会空间和空间中的人和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说文学是一种感性的修辞学。

黄帝时代,创制了文字,人们开始可以用文字来营造容纳自己的空间,包容自己的增长。并且已经意识到营造空间时可能犯下一定的错误,同时也开启了文学的社会化。但其对文字的掌握还是初步的,虽然已经感受到了文字的威力,却还不能充分地运用,因而是“质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