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新的战争武器
自从纸币这种信用工具诞生以来，人类之间的斗争就多了一种武器。
别看朱元璋对待造假者心狠手辣，但当年在干革命的时候，也曾大量制造元朝的中统宝钞，目的是破坏元朝的金融秩序，顺便空手套白狼，贴补军需。
老朱没有想到，270余年后，李自成也如法炮制，革了明朝的命。
崇祯末年，为了筹钱镇压农民起义军，崇祯皇帝设立了内宝钞局，日夜赶造大明通行宝钞，希望能够立挽狂澜。但没等崇祯的宝钞发行上市，李自成的伪钞已经在买东买西了。
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华盛顿领导的军队节节胜利，英国政府无计可施，最后想到的招，是伪造大量美国大陆票，大不了捞最后一笔。
最有意思的是拿破仑。他一坐上法国皇帝的位子，就聘请了当时法国最著名的刻板专家，设立了一支专门的假币印刷队伍，仗打到哪，假币就印到哪。
当时，法国大革命受到欧洲各国的强烈反对。那时候的欧洲大地，全是大大小小的封建帝国，凭什么你法国搞《拿破仑法典》，还大谈什么自由平等博爱。特别是法国人还把自己的皇帝（路易十六）砍了，这太令人忧虑了，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于是，各种反法联盟此起彼伏。
为了保卫革命果实，拿破仑率领数十万大军在欧洲大陆纵横驰骋。拿破仑的武器，除了先进的火炮战术，再就是假钞。
1806年，在占领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后，拿破仑做的第一件事，是模仿当地钞票，印刷出了大量质量非常接近真币的假钞。
1810年，拿破仑娶了奥地利公主，法兰西第一帝国达到鼎盛。这时候的拿破仑开始膨胀了，他要干的不再是捍卫法国主权，而是要趁机成为欧洲霸主。
战争的性质已经从过去的反侵略反压迫，变成了侵略和压迫。遗憾的是，海峡对岸的英国还没有臣服，俄国也是两面三刀、阳奉阴违。拿破仑明白，只有把俄国踩在脚下，才能把英国干趴下，他才会真正成为一统江山的凯撒大帝。
在紧锣密鼓积极备战的同时，拿破仑的假钞别动队也在积极行动。
当时，沙俄帝国连年对外战争，财政入不敷出。沙皇的印钞机昼夜不停，俄国货币贬值，物价飞涨。眼见有机可乘，拿破仑便动了火上浇油的念头，打算用假钞浑水摸鱼。
图10-5 拿破仑
在巴黎蒙帕纳斯附近的沃日拉尔街，有一栋很不显眼的老房子，这是拿破仑的假钞研究总部。在这里，有数量众多的能工巧匠，有一批优秀的法国艺术家，还有当时最先进的印刷设备。
为了印出逼真的俄国假钞，工人们布置了一个尘土飞扬的房间，把刚印出来的卢布洒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再用大扫帚从一个角落扫到另一个角落，很快，簇新的假钞就变得好像在市场上流通已久。
通过华沙银行家弗伦克尔，拿破仑向俄国金融市场投放了2500万卢布的伪钞。
1812年，法国正式对俄罗斯宣战。在进军莫斯科的路上，除了57万大军外，还有34车伪钞。军需官们就是用这些假卢布在沿途购买粮草给养。
在占领莫斯科后，拿破仑干脆把印钞厂也搬了过来。
可惜拿破仑最终功败垂成。俄罗斯的寒冬，成为了拿破仑的最大阻力。法军不是战死就是冻死，最后回到法国的只有不到3万人。
1814年3月，以俄军为首的同盟军占领巴黎。休整时，俄军对携带的钱款进行了清点，不想盘点结果令人震惊，手头所持的150万卢布中，竟有30万是伪造的。在伪钞大肆泛滥的情况下，俄国金融市场一片混乱。如果不承认这些假钱，很多人就会倾家荡产。万般无奈之下，俄国政府只好把假钞当真钱用。
1814年4月，拿破仑宣布无条件投降，法兰西第一帝国灭亡。
作为击败拿破仑的关键力量，俄国在欧洲的地位大大提升。俄军甚至驻扎到了巴黎，以驯服那个已染上革命狂热症的法国。
但吊诡的是，俄国是1812年战争的胜利者，但战后却成为被影响和改造的一方。当时，俄国还是一个十分封建的农奴国家，官僚腐败，制度落后。在法国驻扎的俄国军官和士兵，他们在法国所看到的，却是更自由的社会氛围、更富足的市民生活，这与俄国国内境况构成强烈反差。
一时之间，俄国贵族以说法语为荣，以使用法国产品为傲，而能不能以正确的姿势谈论卢梭，则是检验当时俄国知识分子的重要标准。正是通过这场战争，法国启蒙主义和人本思想被带到了封闭落后的沙皇俄国。
那些接受新思想的贵族军官和知识分子，成为俄国历史上最早一代革命者。1825年12月，俄国“十二月党人”发动起义，他们就自认为是“1812年的产儿”。
若要说什么才是最厉害的武器，恐怕不是大炮，也不是假钞，而是自由的思想。拿破仑的帝国梦虽然失败了，但法国自由平等的普世理想，《拿破仑法典》的精髓要义，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却开始在欧洲大地从星星之火，走向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