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燕话
燕话是三北非常独特的一种语言,与三北方言完全不同,并且毫无传承关系,故令人称奇。由于该语言在外人耳里如听燕子呢喃,故称燕话。
三北方言虽然种类很多,但存在着一定的传承关系,比如从东到西,总体上由原镇北片、原慈北片、原姚北片语言及上虞北部语言组成。其地域特征为三北(原镇北、慈北、姚北)语言构成为四北(原镇北片、原慈北片、原姚北片及虞北片语言)。
东片语言大体属于宁波话,宁波话属于吴语太湖片甬江小片,分布在宁波市六区、舟山市二区、奉化、象山、岱山、嵊泗、宁海(岔路及其以南除外)、余姚南部、慈溪东部。诸土语十分接近,内部一致性很高。西片语言大体属于绍兴话,绍兴话属于吴语太湖片临绍小片,分布在绍兴市所辖绍兴、上虞、新昌、嵊州、诸暨5县(市)和越城区及其临近地区。而在东西片语言交汇的洋浦一带,则表现为夹东夹西的语言结构。因此三北语言传承关系非常明显,存在着一定的规律性。
而燕话是观海卫城内的早期方言,语调特殊,和三北其他各方言完全不一样,差异很大,缺乏规律和联系。
如燕话把吃饭叫“削盘”、“削刀”、“削猛”,小菜称“泮其”,小孩叫“阁乱”,女孩叫“阁乱者”,新娘子叫“新能关”,蛋汤称“乱汤”,粪叫“三”,灰称“唤”,没有叫“马拿”,火熄为“焕伦”,等等。
燕话的产生与移民有重要关系。考其源,必要追溯一下观海卫的历史。观海卫于明洪武二十年(1387)建置,驻军初在余姚一带征集,因路近“脱籍”、逃亡和私归者颇多,对守备不利。后调福建省福宁卫旗军充任,定居世袭,繁衍后代,语言亦随之落地生根。
因此观海卫城内方言,附近人称“卫里话”,也即燕话,实际是由福建福宁卫话为主的方言。一般的话,由少数人组成的语言群体,在一个相对大的环境包围中必定会消亡或减弱,即被主流方言所同化,但观海卫燕话的存在有其特殊原因。
明初从福建省福宁卫调入至观海卫的旗军人数达5000余人,又由于旗军世袭并长期驻守城内,与外界交往较少,相对封闭的环境造成燕话在城内世代相传,并占绝对优势,旧有“舌声声,话八闽”和“不懂燕话难进城”之说。
随着清代中期开放海禁和裁拆卫所,城内外交流日渐密切,燕话的生存空间逐渐缩小,并渐受当地方言影响而纯度下降。
据新中国成立初期一些老年人回忆,清末民初,居住在城内西、北二门一带的居民,普遍还讲燕话,外出很少的老年人,连城外话都听不懂。而东、南二门的居民卫里话与城外话已混合使用。但燕话是代代相传的口授语言,其语汇有限,新的事物产生需要用新的语汇来表达,故燕话里掺杂进不少的地方话,地域的变更而形成的语音和原来的燕话有别于闽南话。早年研究地方语言颇有建树的余伟先生(1894—1969),根据语言学的原理探索燕话音节构造与特点并和闽南话作比较,认为燕话不同于闽南话,更有别于闽北话,而接近闽东话,因为福宁卫地处福建省东北部,相当于今福建洞宫山以东,屏南、宁德以北地区,今为霞浦县所治,属以福州话为代表覆盖福建东北部福清、长乐、古因、福安等17个县市的方言区。
但燕话在传承的同时又吸收渗透部分地方话,使原来的福宁卫话变得支离破碎又丰富多彩。这说明燕话在不断发展的环境中,已经发展成为另一种独立的语言,形成另一种语言派系。
随着社会交往的日益频繁,地方性的燕话因不符合社会的需要、共同语言扩大而逐渐趋向衰落。到新中国成立初,在西、北门,特别是靠近西、北门城边,50%左右的人还用燕话交谈,100%上年纪的世居观海卫的人,都会说一些燕话,但已不能用燕话直接跟人交谈了。目前会讲燕话的人已逐渐减少,在西、北门的“燕话区”,估计也不到几百人,而懂得几句燕话的人还十分普遍。
由于出海谋生早已成为本地人的一条重要出路,旧传有不少人漂洋过海,在海外落脚定居,也把祖宗传下来的“燕话”传入外洋。在国外,燕话常常成为华侨传播信息的暗号和联络乡情的纽带。据说南洋人称燕话为“暗话”。抗日战争时期,三五支队入城也用燕话联络情报和逃避敌伪的搜查。新中国成立前在宁波开花行的李嘉康、叶福耕等人,在花、纱交易市场上也惯用燕话暗示“三北帮”棉纱涨落的信息。据说虞洽卿先生也特地来观海卫学过几句燕话,在上海证券市场上作为“暗号”联系,故有人曾誉它为“宁波帮话”。前几年港胞阮祥生先生回乡时,他的燕话还讲得很流畅,正是“乡音无改鬓毛衰”。据说侨居在国外的观海卫人都必须教儿女学会几句燕话,以示不忘祖宗和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