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实现生产力发展的公有制
如前所述,马克思恩格斯文化批判的根本立场就是要用“武器的批判”来彻底地改变旧世界的物质生活,从而彻底地改变人们的精神生活,用革命实践的现实物质力量来解决文化批判的意识形态问题。在唯物史观的批判视域中,只有通过“武器的批判”意义上的经济批判、经济革命来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物质生产方式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文化批判的问题,也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为实现新世界的未来发展目标建立真实的基础。
从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发展规律来看,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是实现新世界的未来发展目标的根本物质前提。事实上,马克思恩格斯已经明确意识到资本主义社会已经在生产力发展上创造了非常重要的基础,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同样明确意识到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已经成为不适应这种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对于解决这种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矛盾的根本出路,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就是要彻底改变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从而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在这里,改变生产关系,最根本的就是消灭资本主义的所有制关系,即资本主义私有制。“只有打破以私有制为主体的旧的生产关系,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建立公有制,代之以共产主义,才能使生产力继续得到发展。”[66]私有制,对资产阶级及其生存逻辑具有决定性意义,对于无产阶级及其生存困境也具有决定性作用,是建设未来新世界的一头“拦路虎”。
从根本上说,资本主义私有制意味着资产阶级掌握着全部资本,掌握着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掌握着无产阶级的劳动过程。“对直接生产者的剥夺,是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靠自己劳动挣得的私有制,即以各个独立劳动者与其劳动条件相结合为基础的私有制,被资本主义私有制,即以剥削别人的但形式上是自由的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所排挤。”[67]正是资产阶级的私有制,成为资本运动的经济基础,所谓资本运动就是资产阶级在私有制的基础上追求资本增殖和发展的过程。正是这种私有制,才使得劳动的分工、机器的采用所创造的工业生产力实现了资产阶级的发家致富。也正是私有制,才使得资本增殖、资本积累造成了两大阶级之间的贫富分化和对立冲突,才使得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危机得以爆发并对整个社会造成严重破坏。在现实性上,资产阶级的私有制就是一种物质力量,是资产阶级生存逻辑的物质基础,是满足资产阶级生存需要的物质力量,同时更是破坏无产阶级生存需要的物质力量。对于这种物质力量,理所当然要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亦即用“武器的批判”对资产阶级私有制进行最彻底的批判。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继续展现出科学性、革命性的批判逻辑——“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在私有制批判中的具体化:在批判旧所有制中发现新所有制。这种新的所有制就是共产主义的所有制,是在变革资产阶级私有制基础上重建的个人所有制。对此,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作出了明确阐述:“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资本主义占有方式,从而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以个人自己劳动为基础的分散的私有制转化为资本主义私有制,同事实上已经以社会生产为基础的资本主义所有制转化为社会所有制比较起来,自然是一个长久得多、艰苦得多、困难得多的过程。前者是少数掠夺者剥夺人民群众,后者是人民群众剥夺少数掠夺者。”[68]从整个历史进程的发展阶段来看,通过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建立共产主义公有制,尽管这一过程漫长而艰苦,但是敞开了人类走向新世界的经济进路:无产阶级由此能够摆脱私有制的统治及其在生存方式上造成的困境。私有制的消灭标志着人类生产劳动和生存方式的根本变革。
从社会整体结构上看,资产阶级在以私有制为核心的生产关系的基础上建立起服务于这种私有制关系的政治上层建筑和观念上层建筑,也就是利用政治上层建筑来对无产阶级实行政治统治,利用观念上层建筑来对无产阶级实行文化统治,从而使无产阶级处于国家机器和意识形态的支配之中。也正是这种私有制,致使无产阶级越创造财富就越失去财富,越劳动就越不自由,造成了无产阶级劳动异化、生活匮乏、自由丧失的生存方式。在人的生存方式的问题上,人之所以“异化”,所以“匮乏”,所以“不自由”,是因为资本主义文明的“发达”。而资产阶级的私有制,就是这种文明“发达”的重要基础和重要体现。
因此,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要彻底批判旧世界,首要是经济批判,如前所述,即经济革命,对资产阶级生产方式进行彻底改造。而这种彻底改造,关键就是消灭资产阶级的私有制。也就是说,只有消灭了资产阶级的私有制,对剥夺者进行剥夺,才能彻底改造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对于无产阶级来说,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改变劳动异化、生活匮乏、自由丧失的生存方式。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关于公社的所有制问题上再次表明了消灭私有制的根本立场,就是剥夺剥夺者并把剥夺者用于剥削劳动和奴役他人的资本“完全变成自由的和联合的劳动的工具”从而建立未来新社会的所有制。在这里,马克思在消灭私有制的意义上,鲜明地展现了“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的逻辑进路,实质上就是在消灭资产阶级私有制中建立共产主义公有制。
马克思主义所要实现的公有制,是对资产阶级私有制的否定和超越,它并不否定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力,只是否定资产阶级社会对生产力的控制方式、对财富的分配和管理方式,用联合起来的、有计划的方式来取代这些原有的方式,使社会的生产力掌握在无产阶级的共同控制之下并对生产力的发展进行有计划调节,从而消除了产生经济危机、阶级矛盾以及政治统治和思想统治的根本经济条件,使生产力实现解放和发展。“共产主义和所有过去的运动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并且第一次自觉地把一切自发形成的前提看作是前人的创造,消除这些前提的自发性,使它们受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支配。因此,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69]因此,根据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趋势,共产主义公有制取代资产阶级私有制,使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变革为适合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共产主义的生产关系,是改变整个社会的经济、政治以及文化状况的基础,也是重建人的生存方式的基础。恩格斯指出:“社会生产力已经发展到资产阶级不能控制的程度,只等待联合起来的无产阶级去掌握它,以便确立这样一种状态,这时社会的每一成员不仅有可能参加社会财富的生产,而且有可能参加社会财富的分配和管理,并通过有计划地组织全部生产,使社会生产力及其成果不断增长,足以保证每个人的一切合理的需要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得到满足。”[70]通过所有制关系的变革,把生产关系从生产力的桎梏变为生产力的发展形式,为实现人的合理需要的最大程度的满足以及自由发展的生存方式的构建创造最基本的物质基础。为了在具体实践上消灭私有制和建立公有制,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作为变革全部生产方式的手段是必不可少的”的一些强制性措施。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则明确列出了具有发达生产力的国家在经济革命中可以采取的十条措施,是废除资产阶级私有制和建立共产主义公有制的主要方式。
总之,建立实现生产力发展的公有制,是一种适应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生产关系,能够有效地调节和控制生产力,从经济基础的层面上扫除了资产阶级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障碍,推动生产力高度发展。更重要的是,正如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指出:“在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在迫使个人奴隶般地服从分工的情形已经消失,从而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也随之消失之后;在劳动已经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71]在共产主义公有制的条件下,高度发展的生产力所创造的物质产品将用于充分满足人们的物质生活需要。人们在共产主义社会的劳动中通过“各尽所能”创造更大生产力,通过“按需分配”充分满足物质生活需要。实现生产力发展的公有制,为实现人的文化解放和自由发展、构建真正自由的生存方式建立富足的物质基础。这样一来,资产阶级文明因为“发达”所以“矛盾”的现实逻辑,将会从根本上转变为共产主义文明“因为发达,所以自由”的发展趋势。从文化意义上说,建立实现生产力发展的公有制,实质上也就扫除了观念上层建筑、社会意识形态的经济基础,为文化批判创造了根本动力和前提,以“武器的批判”开辟了实现未来发展目标的文化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