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是如何关注时间或历史的
在海德格尔对现象学的理解中,作为其对象的存在本身的运动是关键。他对这种运动的强调是十分强烈的,甚至对象本身在海德格尔的现象学中都可以是隐而不见的。“‘现象学’这个名称并没有先把对象指称出来” (86) 。这个东西是什么?在海德格尔那里是可以存而不论的,现象学只要把握其显现,或者说现象学的主要工作就是让存在本身显现出来。因此,在海德格尔的现象学中,对时间和历史的强调就成为必然的事了。
在海德格尔看来,历史并不是存在者的历史,而是与存在联系在一起时才有历史。与历史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要在领会人的存在的状况的同时要去追问存在本身。只有在这种追问中本真的历史才对此在的人敞开。这样,如果说在海德格尔那里有什么历史性的话,那么这种历史性也就只是指保持着这种对存在本身的追问之热情的存在本身所敞开的历史。因此,历史方法所能保存在海德格尔那里的也就只是把存在本身保持为一种可能性。这种做法也就为人的此在保留了一种进入未来的可能性。
但这种对于未来的可能性的保留在海德格尔那里也是十分有限的,因为在海德格尔的这种追问中所敞开的历史是必须时时刻刻回到原初的本真的历史那里去的。“只有在这个存在在追问中敞开自身之处,才出现历史从而出现人的那个存在,全赖此一存在人才闯入与存在者的分离中而成为这样一个存在者。” (87) 这种态度一方面表明了海德格尔对历史的某种尊敬,一方面也可以说是一种怀旧情绪在作怪。在这种怀旧情绪的引导下,存在本身也就成为巴门尼德所说的那种封闭而自足的存在了。在这种存在面前,所有敞开来的东西又都被其收回到自身中去了。
理解海德格尔的方法论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他对历史的一种特殊运用。在海德格尔那里,历史是接通在与此在的一个转换点。一方面,历史作为对存在的一种回归,它保有着存在的本体论性质,它是存在的敞开;另一方面,历史作为这种敞开过程,它是正面对着存在者的,它关联着人的现实的境遇。存在本身的所有分离与回归都在历史中获得了一个自然机制。海德格尔这样讲道:“πóλιs毋宁是指境遇,是指这个此,此在就是在这个此中并作为这个此而作为历史的此在存在起来的。这个πóλιs是历史境遇,是这个此,历史在这个此中,从这个此中并为这个此而出现。” (88) 这样,历史就在为海德格尔保留现实性与神秘性这两个方面的同时,也为他保留了人的一种创造的权利。“作为强力行事者行使强力并在历史的存在中作为创造者,作为行动者变成高出者。高出于历史境遇之中,他们同时就变为πóλιs(损及境遇),无城无处,孤寂,莽苍,无路于存在者整体之中,同时又无规章又无限制,无建构又无资格,因为这一切又必须待他们作为创造者才建立起来。” (89) 历史作为对本乡的一种丧失,它成就了人的畏惧,而在这种畏惧中本乡又作为一种强力起作用者对人保持着绝对性。这样,怀旧的情绪既得到了宣泄,人现实的张扬能力也同时得到了某种满足。历史就这样成了海德格尔宣扬其形而上学怀旧情绪的一个很好的途径,即成为他的一条神秘的路,一条走向形而上学本体论的道路。
关于海德格尔的这种怀旧式的历史观,他本人有一段很恰当的话可以作为证明:“历史开头是苍劲者与强有力者。开头以后的情况,不是发展,而是肤浅化以求普及,是保不住开头情况……” (90)
在海德格尔的现象学中,存在的被看到,让其显现,是被着重强调的。他没有像胡塞尔那样直接把现象看成是先验意识本身。在海德格尔看来,存在本身是不能直接被当作对象来加以研究的,但它的被看到对于其自身而言是主动的,即是其自我显示。直接对存在加以言说是不可能的,但存在却要显现出来。因此,要研究存在本身,惟一途径就是研究此在的人的生存。而此在的生存,是一种世界性的生存,因为,惟有在这种世界性的生存中存在的本质才能真正被把握。这样,在海德格尔追问存在的过程中,又把世界的历史性的过程当作了一个主要研究领域。但这是怎样一种世界呢?毋庸置疑,这是精神生活世界,它与人们在现实的物质生产生活中所面临的那个世界是毫无关系的。
总的来说,由海德格尔所代表的存在主义的哲学方法仍然继承了现象学方法的基本要点。基于其在哲学和社会科学领域中的广泛影响和它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根本对立,唯物辩证法与现象学方法的斗争将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