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何多

嘉宾何多

崔豹《古今注》:“雀,一名嘉宾,言常栖集人家,如宾客也。”我经常被早上唧唧喳喳的“嘉宾”吵醒!这种“嘉宾”叫麻雀,一度在上世纪50年代后期,被列入“四害”之一,全民皆兵,使尽各种方法抓捕扑杀。最后全民皆累个半死,麻雀却未被赶尽杀绝。

真是嘉宾何其多!

麻雀只是“嘉宾”之一,古有记载的“嘉宾”:蒿雀、突厥雀、黄脰雀、铁雀、黄雀。

蒿雀,《本草纲目》:“蒿雀【集解】〔藏器曰〕食之,美于诸雀。”藏器指陈藏器,唐朝的药学家。陈藏器吃过的“嘉宾”不少啊!

突厥雀,明朝谈迁《枣林杂俎》记载:“万历间,京师市上有鸟大如鹧鸪,毛色浅黄,足五指,有细鳞如龟纹,名曰沙鸡。云自塞外至者,其味亦似山鸡。”还说明:“盖古突厥雀也。”其味亦似山鸡,山鸡味佳(参见本书《雉野鸡也》),突厥不差。

黄脰雀,《本草纲目》:“黄脰雀 炙食甚美,令人聪明。”现在的小孩,父母都希望他们聪明最好绝顶,可惜如今大多数的“嘉宾”被列入了保护动物。

铁雀,清朝刘廷玑《在园杂志》:“天津卫有小鸟,黑爪,故名‘铁脚’,烹炒为下酒物,味鲜爽口。”一种美食,一旦成为下酒妙物,估计会成为盘中的“上宾”。明朝刘若愚《酌中志》记录当时“正月”里“所尚珍味”之一,乃“炸铁脚雀”。

黄雀,是雀中珍品。南宋周密《齐东野语》记载:“王黼盛时,库中黄雀鲊自地积至栋,凡满二楹。”王黼鼎盛的时候,家里堆了满满二屋子(楹)黄雀鲊(《曲洧旧闻》记载是三楹),鲊是一种干腌制品。他要那么多黄雀鲊干吗?珍贵啊!好吃啊!都是人家送的啊!

蔡京与王黼是一路货色,两人都位列“北宋六贼”,六贼“辅佐”宋徽宗,把个好好的北宋给葬送了。蔡京也贪吃黄雀,不过比起王黼,更高级。

南宋曾敏行《独醒杂志》记载,蔡京做宰相的时候,曾经聚客家宴,喝高了,关照库吏(管库房的):“取江西官员所送咸豉来。”蔡京吃香喝辣,江西官员胆子也太大,竟然敢送咸豉?“吏以十瓶进,分食之,乃黄雀肫也。”黄雀多小,其肫又何其微!元长问:“尚有几何?”吏对以:“犹余八十有奇。”库吏告诉蔡京,还有八十多瓶呢!

北宋大食家陶穀给黄雀鲊起了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金绵鲊。“绵,乃黄雀脂膏。”(《清异录》)苏轼曾有诗曰:“通印子鱼犹带骨,披绵黄雀漫多脂。”披绵黄雀,是个多么美妙的名字!《本草纲目》:“黄雀,八九月群飞田间。体绝肥,背有脂如披绵。性味皆同,可以炙食,作鲊甚美。”

怪不得黄雀乃“嘉宾”中的上宾!原来黄雀身虽小,“体绝肥,背有脂如披绵”。想来那绵肥的感觉,溢满口舌,绕香绝美!宋明清的大食家都品尝过黄雀的美味,周密《武林旧事》“黄雀鲊”;吴自牧《梦粱录》“酿黄雀、煎黄雀”;张岱《陶庵梦忆》“陶庄黄雀”;李渔《闲情偶寄》“野兽则偶一尝之,如雉、雁、鸠、鸽、黄雀、鹌鹑之属”。

清朝钱泳《履园丛话》:“徐大司寇乾学,善饮啖,每早入朝,食实心馒头五十、黄雀五十、鸡子五十、酒十壶,可以竟日不饥。”徐乾学只能算是大吃货,不能算大食家。

袁枚是大食家中的另类,非但要吃,更要研究,他研究烧法,跟别人学,或自己创。《随园食单》:“苏州沈观察煨黄雀,并骨如泥,不知作何制法。”

有一种“嘉宾”,袁枚会烧:“煨麻雀 取麻雀五十只,以清酱、甜酒煨之,熟后去爪脚,单取雀胸头肉,连汤放盘中,甘鲜异常。”

五十只麻雀,这毛拔起来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