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膏皆油
脂膏皆油
“打倒孔家店”是五四运动中提出的,“火烧孔家店”是“文革”中号起的。北师大井冈山战斗团《火烧孔家店——讨孔檄文》中有一句:“孔家店这个两千年来刮尽民脂民膏的吃人魔窟。”(《新晨报》)
当年的红卫兵小将,对“民脂民膏”四字中“脂”和“膏”能否理解,我深感怀疑!因本人也是在50岁(我生于“文革”刚开始的1967年头上)看过《本草纲目》才知道什么是脂,什么是膏。“凡凝者为肪为脂,释者为膏为油”,原来如此!怪不得《诗经·卫风·硕人》形容庄姜的皮肤曰“肤如凝脂”。
膏油为稀,南朝宗懔《荆楚岁时记》:“正月十五日,作豆糜,加油膏其上,以祠门户。”豆糜即豆粥,在粥上加点油膏,润一润,吃口绵柔。那时人们过元宵节的习俗是吃上一碗润着点油膏的豆粥。
东汉杨孚《异物志》:“郁林大猪,一蹄有四五甲,多膏。”杨孚是否写错了?应当是“多脂”才对啊?“膏”字在古文里另有一解,《说文》:“戴角者脂,无角者膏。”猪头上没角。《说文解字注》:“脂者牛羊属。膏者豕属。”在宋之前,猪油只能称“膏”。
猪大自然猪油也多,熬过猪油的都知道,猪油冷却后会凝起来,呈玉白色。以前烧菜,多用猪油,下锅时放“一坨”,锅子慢慢热起,猪油慢慢融稀,烧出来的菜,喷香!
苏轼曾作诗盛赞油香!“苏东坡《咏婢》谑词,有‘揭起裙儿,一阵油盐酱醋香’之句。”(《南村辍耕录》)东坡的这首诗,好像是在“耍流氓”嘛!
唐朝的时候,还论膏说脂。段成式《酉阳杂俎》:“无角者膏而先前,有角者脂而先后。”苏鹗《杜阳杂编》:“咸通九年,同昌公主出降(出嫁)……公主疾既甚,医者欲难其药饵,奏云得红蜜白猿膏,食之可愈。上令访内库,得红蜜数石,本兜离国所贡也。白猿脂数瓮,本南海所献也。”
文中前为“白猿膏”,后为“白猿脂”,我估计长途运输后,膏已凝成了脂。(本人所校图书:上海古籍出版社《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和广陵古籍刻印社《笔记小说大观》)
到了宋朝,或许大部分人觉得脂啊膏啊太烦人,称油不就得了嘛!南宋吴自牧《梦粱录》:“盖人家每日不可缺者,柴米油盐酱醋茶。”同朝庄绰《鸡肋编》记录了许多食用油,“油,通四方可食与然者,惟胡麻为上,俗呼脂麻”;“河东食大麻油,气臭”;“陕西又食杏仁、红蓝花子、蔓菁子油”;“山东亦以苍耳子作油”;“颍州亦食鱼油,颇腥气”。
《鸡肋编》中有一句深得我心,“炒焦压榨才得生油”,我家现在只吃压榨油,健康!
屈大均在《广东新语》“油”条,记录了清朝的食用油,“韶、连、始兴之间,多茶子树,以茶子为油”;“琼州文昌多山柚油、海棠油、山竹果油,儋州多麻子油,皆美。广州有露花油”;“有榄仁油、菜油、吉贝仁油、火麻子油,皆可食”;“又有山茶油”;“火麻产端州江岸间,黑色炒焦,以为小磨香油,名曰秧油,然以生榨者为良”。
“油”条中,有一种油使我颇感兴趣:“东莞有蜜香油,以栈香子榨之,然灯明亮,蝇蛾百虫不敢近,触之辄折翼脱足而死。”有这种油,还要蚊香干吗?
蔡絛《铁围山丛谈》一条记载,也让我感兴趣:“天下苦蚊蚋,都城独马行街无蚊蚋。马行街者,都城之夜市酒楼极繁盛处也。蚊蚋恶油,而马行人物嘈杂,灯火照天,每至四鼓罢,故永绝蚊蚋。”我们家炒菜放油太少,怪不得夏天有蚊子。
北宋范镇《东斋记事》里有条记载,非但使我感兴趣,亦使我为之甚乐!
“京师大水时,城西民家油坊为水所坏。水定后,瓮中得鱼千余斤,与油价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