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3日　晚7点

老范拍拍收音机,恰好听见里面的女声播报:“现在是北京时间19点整。”然后是熟悉的音乐,他知道接下来就要播报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新闻了。但那过门的曲子响过后,收音机里却传出来嗞啦啦的噪声,像是从天空上倒下来一堆堆沙土,扑火一样地把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新闻给扑住了。老范像往常一样再拍拍收音机,这回老招数不灵了,小塑料四方体里索性连沙子也没有了,这鬼东西彻底把自己倒空了,成了一个哑巴。

老范旋转了几下收音机开关,看它直接罢工了,便站起来。老伴王爱梅还在闷头剥黄豆,她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同,看来,她的耳朵背得比上个月更厉害了。

老范走到门外边,秋凉了,草窠里泥层下的蝼蛄子还是像夏天那样紧密地叫着,但已经隐隐地透出了衰气了。几只露水蚊子扇动着长长的翅膀,在杨树叶上飞舞,它们细长的脚试探着要降落下来,却惊动了树叶背面的一只金龟子,它急急慌慌连滚带跳地跌向另一片树叶,但一只黑蜘蛛早把八卦网张在那里,黑蜘蛛像一个黑铁的锚稳稳地站在网中央,金龟子扑在网上,就像扑腾进深深的河水里,扑腾扑腾着,它就沉了下去。屋子里太阳能电池板供的电只能点亮堂前的一盏灯,屋外一团漆黑。虽然看不见,但是老范通过听,就知道露水蚊子、金龟子、黑蜘蛛的动作了。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用耳朵细细“看”了一会儿,老范准备回屋洗漱睡觉,因为依靠太阳能电池板取电照明,所以,老范老两口基本都是在每晚8点之前就早早上床睡觉。就在他一脚跨进门槛里的时候,老范似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陌生的声音。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声音。老范太熟悉夜晚的声音了,自从庄台上只剩下他一户人家两口人时,他就天天像录音机一样在心里录着音呢,十二年了,每个季节每个夜里有哪些声音,他都一清二楚。庄台上的各种声音,就像是他喂养的那几头牛,他闭上眼睛都摸得到,可是这一阵声音却像是牛栏里挤进了一头象啊,这不是庄台上的声音。

老范扭头怔住了,他把耳朵竖了起来,听了又听,那声音似乎没有了,突然消失了。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老范关上门,到后院里去打水洗脸,他望望天空,天上的星星东一颗西一颗散开了,散得像一盘白棋子,这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个晴天,今年的秋旱还是没到头啊。老范把脸盆里的水往地上一泼,地面“嗞啦”一声,立即把水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