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日,幸福花园405室,王腊梅的卧室】
在儿子王子涣的指引下,王文兵半信半疑地趴到母亲床底下,用手机电筒照了照。他吓了一跳,黑暗的床底下,还真放着一个东西——一只黑陶罐。他用手敲了敲,罐子闷闷地响,里面有东西,是什么东西呢?母亲连晚上都要鼓捣一番?
王文兵将黑陶罐轻轻移了出来,端到了箱子上,他揭开盖子,朝里看,是一罐子液体。
“就是这个味!”王子涣叫道,“又香又腥又辣,晚上奶奶一定是打开了这个罐子!”
王文兵觉得这气味似曾相识,他用手蘸了蘸,凑到眼睛前,闻了闻,这是一种油,什么油呢?菜油?香油?豆油?花生油?好像都不是。王文兵忽然发现,一旁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根吸管,而那上面的痕迹显示着,昨天晚上,母亲就是用它来吸食这玩意儿的。他用舌头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还是吃不出是什么油,一股涩涩的味道在鼻腔和口腔里弥漫。
王子涣兴奋地说:“我也要吃,这是什么油呢?”他尝了一口后,伸着舌头说:“哇,苦!”
王文兵疑惑了,母亲为什么要吃这个东西呢?为什么还要做贼一样地偷吃呢?王文兵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母亲,就像母亲根本不能理解他和韩小兰的婚姻一样。
王文兵和儿子两人围着这个陶罐,像围着一个迷宫,绕着它转了好几圈,越绕越糊涂。
王文兵打电话给在县城的姐姐,说了这个事,他怀疑母亲得了什么不好的病,一个人偷偷地吃这种药?
姐姐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她得什么了不得的病啊?她的身体看起来还不错啊!”
王文兵说:“也是的,能吃能喝的,看不出什么病啊?”
姐姐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说:“莫不是,妈妈酒瘾犯了?听她自己说过,说她年轻时,因为放养鸭子,为了抗风抵寒,她和爸爸都能喝酒,后来爸爸因为喝酒出事,她才发誓永远戒了酒,就一直没有喝酒了,是不是现在想喝酒了,又不能真喝,就喝那什么油来代替?”
王文兵说:“用油代酒?那还不如用果汁代替呢,还要那么偷偷摸摸的?”
姐姐说:“嗯,是的,她为什么要瞒着喝呢?”
挂了电话,一旁的王子涣忽然说:“我想起来了,一本书上说的,埃及的法老临死前都要喝油的,喝了以后就肉身不腐了,奶奶这是想成为木乃伊啊。”
王文兵瞪了儿子一眼。
王子涣吐了吐舌头说:“哦,奶奶还不到临死的时候。”他盯着陶罐想了想,又说,“爸爸,奶奶这偷油吃的故事,格林童话里就有!”
王文兵说:“你一天到晚就满脑子的格林童话。”
王子涣说:“真有,就在猫和老鼠交朋友的那个故事里,猫和老鼠一起买了一小钵油脂,他们商量好了,藏到教堂里,不去动它,到必要的时候才去吃。但是,不久,猫就想吃油脂了,就对老鼠说,她的表姐生了孩子,请她去做教母,她要出去一趟,实际上她是去吃油脂了,她把上面的一层都吃完了。吃回来后,老鼠问她,表姐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猫说,叫‘去了皮’。就这样,猫后来又分别以同样的理由去了两次,一次吃了一半,一次全吃完了,她告诉老鼠,表姐的另外两个孩子名字叫‘去了一半’和‘一扫光’。后来,老鼠明白了,油脂全被猫吃掉了,可怜的老鼠话还没说完,就被猫一把抓住,吞进了肚子里。你瞧,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事,故事最后就是这样说的。”
王子涣说着,哧哧地笑着,好像看见了奶奶变成了一只猫似的。
王文兵看看时间,估计母亲王腊梅快要回来了,他想了想,抱着那罐油脂又塞到了床底下,他想得避开儿子,找个合适的时间,亲自问一问母亲。“别乱说了,奶奶回来后,你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王子涣不高兴了,他说:“为什么,明明有事发生了,为什么还要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看着儿子的眼神,王文兵忽然改变了主意:“那好,等奶奶回来,我们就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着,又趴到床底下,把那只陶罐给端了出来,直接端到了客厅的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