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4日 晚12点

2018年10月14日 晚12点

像一场大水来了又退了,台子上亮了又暗了。

老范和老伴王爱梅用一块破门板抬着大黑来到河滩边。黑夜给大黑描出了一道黑边,原来,黑夜的黑和大黑的黑是两种黑。

老范没有立即动手,他先点着了一根烟,在浓浓的黑幕里有了一个红点,像一只红爬虫,慢慢爬向老范的嘴唇边,爬着爬着爬没了,老范便把烟头吐了,抡起挖锄挖起地来。

老范挖一锄,王爱梅也挖一锄,远处林子里的哼子鹰也跟着哼一声:“哼——哼——”

土坑越挖越深,其实埋葬大黑不需要那么深的坑,王爱梅说:“够了,够了,你当是埋人呀!”但老范不理会王爱梅,他跳下坑里,呼哧呼哧地继续挖掘着。滩地上的浮土挖过后,是松软的河沙土,河沙土下面就是坚硬的马肝土,老范仍然不放下手中的铁锄,“咚,咚,咚”,河滩地震得像鼓一样响。

这时,离老范一箭地的淮河里,跃起一条鲤鱼,“啪”,拍打出一阵水花。瓦蓝的天空下,河水泛白。老范一边奋力挖着,眼眶里却流出了两行眼泪。

这些,王爱梅没有看见,但晚上的风看见了。风是从黄台子上下来的,它显然是被老范的样子惊住了,它在老范身边转了好久,随后便用它的大手一遍遍地抚摸着这片河滩地,它吹得稻子起伏、树叶摇摆,吹得老范的衣服旗子一样翻卷。

(原载《安徽文学》2019年第5期,《小说月报》大字版2019年第7期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