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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指着天上的鸽子对马儿“嘻嘻”笑了两下,突然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吃,吃。”她用尽气力挣扎着说了最后两个字,头一歪,昏在了马儿的胳膊弯里。

马儿看见女人两片嘴唇颤抖着,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一颗颗绿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钻出来。马儿觉得她就像一只快要死的再也扇不动翅膀的蝴蝶,他在扫马路时,经常会在路边灌木丛里看见那样的蝴蝶。可现在,这只蝴蝶,大蝴蝶,就躺在他的双手之上。马儿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跳起脚,嘴里呼喊着:“哦,哦,哦!”

马儿跳动着,原先塞在怀里的那本书掉了下来,他终于想起来了,牛儿,对,这得找牛儿去啊。

马儿抱起女人往马路斜对过的墙角奔去。

此刻,牛儿刚刚摆好了他的补鞋摊子。补鞋机,钉鞋撑,三叉马儿的小凳子,装满了鞋底、鞋钉、胶水、丝线的小木箱。他坐下来,把昨天带回去修补好的一双白色女皮鞋拿出,放在小木箱上。他看了看那双皮鞋,嗯,他忽然觉得,这一双白皮鞋像一双飞翔的白鹤。这个想象好极了,牛儿立即从随身背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小本子,沾着口水把本子掀开到空白页,用圆珠笔一笔一画记下:

昨夜,一双受伤的白鹤

落在我的手上

今晨,它们恢复了健康

它们即将飞翔

牛儿写到这里,咬住了笔头,琢磨着这几句诗,他一会儿满意地点头,一会儿又丧气地摇头,直到听见马儿的叫喊:“牛儿,牛儿!”

看见马儿的样子,牛儿吃了一惊。

“你、你干坏事了?”牛儿问。

“不是。”马儿着急地说,“她要死了!”

牛儿看看马儿怀抱里的女人:“是你干的?你耍流氓了?”

马儿拼命地摇头。“她,她,她吃,吃,吃!”马儿说着,急得呜呜地哭了。

牛儿听明白了,他一顿脚手一指说:“快,快,回家呀,糖水蛋呀,糖水蛋。”

顺着牛儿手指的方向,马儿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立即抬腿往家奔跑,他跑得快极了,牛儿跟在后面被落下了好几十米远。

马儿一边跑一边看着怀里的女人,他的眼泪落在女人的脸上。女人在马儿颠簸的手臂上和纷乱的泪水中,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马儿的脸,竟然微微笑了一下。马儿说:“糖水蛋,糖水蛋,吃了就好。”女人像是听懂了也相信了马儿的话,她又闭上眼睛,两只手却更紧地抱住了马儿。她的胸脯紧贴在马儿的胸前。马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奇怪的气息注入他的身体里了,他也微微地颤抖起来。“嗯,糖水蛋,好吃。”马儿战战兢兢地,他把胸前的女人当作糖水蛋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