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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一连下了三天。胡芋苗和胡芋藤兄弟俩在雪地里待了三天。三天里没有一个人来到画坑村。

第三天,从田野里演出回来,胡芋苗感觉有一双手在撕扯着自己的胸肺,还将大把的松毛塞进了自己喉咙里,他咳得喘不过气来,而哥哥胡芋藤进了屋子,脱掉斗笠蓑衣,就往床上一倒,他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烂了一圈,没法再咬了,他开始在嘴里咬一根筷子,豆大的汗粒从他蜡黄的脸上往外渗。

晚饭谁也没有吃。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胡芋苗的咳嗽声,咳,咳,咳,咳……咳嗽声中,伴随着胡芋藤的牙齿咬住筷子发出的声音,咯吱,咯吱,咯吱……那声音像一把锯,把夜晚锯得摇摇欲坠,把胡芋苗的脑壳锯成了两半。

咯吱声忽然停下了。胡芋藤吐出了筷子,绝望地喊了一声:“苗,你还是让我死去吧,你把我绳子解开。”

胡芋苗说:“你忍忍,你忍忍就好了,说不定它就像狗一样,过会儿就自己跑走了。”

胡芋藤说:“苗,你要把我了结了多好啊。”

胡芋苗忍着头痛,又捡起那根筷子,塞在胡芋藤的上下牙齿里。

咯吱,咯吱,咯吱……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胡芋苗的咳嗽终于停了,他昏睡了过去,他觉得自己全身一会儿像火炭烧着了,一会儿又像掉到冰窟窿里去了。朦朦胧胧中,他听见哥哥胡芋藤喊他的名字:“帮帮我!帮帮我!”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哥哥竟然和那个女人厮打起来,那个女人面色凶恶,用相机的长镜头狠狠砸向哥哥。胡芋藤立即嘴角流血,摇晃着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胡芋苗赶忙跑过去,他拿起一个枕头,往那个女人脸上闷去,那个女人拼命撕扯着,两只脚不停地蹬着,但是她终归没有胡芋苗的力气大。胡芋苗把整个身子压在枕头上,他感觉到了女人憋尽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口气,终于,两腿一蹬,不再有任何动静了。

胡芋苗放下枕头,呆立着,忽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拉亮电灯,没有那个女人,只看见哥哥胡芋藤躺在床上,脸上一片紫黑,眼睛圆睁,瞳孔放大,嘴里咬着的筷子断了半截,整个人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胡芋苗拿起枕头看看,枕头上戳着半截竹筷子。他抱着枕头蹲下去,两只肩膀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