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莫斯科

第四章 在莫斯科

在我们来到莫斯科之后,我对于事物、对于人、对于我同他们的关系的看法的改变,是更加明显了。

和祖母第一次见面时,当我看到她的干瘦打皱的脸和蒙眬的眼,我原先对她所有的卑躬屈节的尊敬与恐惧变成了同情。当她把脸垂在琉宝琦卡的头上,呜咽得好像她亲爱的女儿的尸体是在她的眼前时,我心中的同情竟变成了爱。看到她和我们见面时的悲伤,我觉得不舒服。我意识到,我们自己在她的眼里是无足重轻的,我们在她看来只是作为记忆才可爱的。我觉得,她落在我腮上的每一吻只表现一个思想:“她不在了,她死了,我再也看不见她了!”

爸爸,在莫斯科几乎一点也不关心我们,只在吃饭时,才穿着燕尾服或大礼服,带着永远忧虑的面孔和我们见面。他穿大翻领的衬衣,穿换装服。他同村长们、管家们到打谷场去散步,他打猎,他很失去了我对他的尊敬。卡尔勒·伊发内支——祖母称他为“助教师”——天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把他的可敬的、我所熟悉的秃头改成了棕黄假发,几乎是在头的正中有一条直的分线。他在我看来是那么奇怪而可笑,以致我诧异我先前怎么未注意到这个。

在女孩们与我们之间也有了一种不可见的障阻,她们和我们已经各有各的秘密,似乎是她们向我们骄傲她们的袍子变得更长,我们骄傲我们的有连脚挽带的裤子。米米在第一个星期日穿了那么华丽的长袍,在头上扎了那样的缎带,下来吃饭,使我们立刻看出,我们不是在乡间,而现在一切都要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