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虎耳经》藏译本的初步探索
根据《虎耳经》精校本编订者穆阔的说法[35],《虎耳经》藏译是无胜妙贤(Ajitaśrībhadra)与释迦光ākyaprabha)于公元864 年完成的。864 年即朗达玛灭佛(838—842年)后不久,如此推断《虎耳经》藏译本属于藏传佛教文献史早期的经典。下文从藏译本题记、佛教史、目录等几个角度探索《虎耳经》藏译本的断代年代。
两位作者在各个版本的尾部题记中都出现了,并且说明前者是印度人,后者是藏人,藏语名字是ākya'od。但关于这个年号,在德格版中没有出现,北京版中也没有出现。
在德格版藏文版的最后,题记如下:
rgya gar gyi mkhan po dge slong a ji ta shrī[36] bha dra dang/ zhu chen gyi lo tsha ba seng kar[37] dge slong shākya[38] 'od kyis[39]bsgyur/ /
题记中明确说明,Ajitaśrībhadra是印度人ākya'od是藏人。
1322年完成的《布顿教法史》[40]中辑录的小乘经典中有此经:
《摩登伽经》或译作《虎耳因缘经》计二卷释迦峨(释迦光)译。
《十二眼经》及《摩登伽经》(鲁麦·旺秋扎巴说非译经)译[41]。
这一部分的藏文原文是:
sTag sna'i rtogs pa brjod pa bam po gnyis shākya 'od kyi 'gyur/ mig bcu gnyis pa 'di gnyis klu mes dbang phyugs grags bka' min par smra'o/[42]
藏文原文中并没有出现《摩登伽经》这个名号,而是意译的《虎耳因缘经》,也就是笔者在本书中使用的《虎耳譬喻经》,所以《摩登伽经》当是译者郭和卿根加上去的。此信息之后,布顿大师又加了一句,说有人认为这两部经不是释迦光所译,由此推断布顿大师对于《虎耳譬喻经》的译者是否是释迦光这一问题的态度是不确定的。
《布顿教法史》中辑录的相关译师中有:
28.释迦峨,系藏语,汉译为“释迦光”[43]。
而布顿大师记载的藏传佛教史中,出现了两个释迦光,分别在前弘期和后弘期。第一个出现的释迦光:
此外,由印度阿阇黎毗玛那弥遮、桑杰商哇、辛底嘎坝、毗须达生哈等,及西藏的译师“应试七人”,并却季朗哇、本德朗喀、卓·仁清德、朗巴·弥垛巴、释迦光等作译师,翻译了许多佛教法典[44]。
上文记述的释迦光在内的译师生活在前弘期的藏地,大致时间应该是在七人出家(779年)到朗达玛灭佛开始(838年)之间。
第二个释迦光的记载:
在阿底峡尊者座前,有上面所说的诸译师,及释迦光、裕甲·多杰旺秋、格尾洛卓等人翻译并审定了许多教典[45]。
阿底峡尊者是1041年至1054年之间在藏地传法,上文提到的释迦光如果是《虎耳譬喻经》的译者,应该是生活在十一世纪的藏人。
从《布顿教法史》的信息可知,《虎耳譬喻经》是否为释迦光所译是不太确定的。历史上是否有不止一个释迦光不得而知,但释迦光是一个藏人译师而不是印度来的译师,在这一点上则无疑义。
十世纪以前的藏文佛经目录,传说中有丹嘎、旁塘、钦浦三家。青浦目录至今没有发现,所能依赖的只是丹嘎目录和旁塘目录两种。旁塘目录是最早的佛经目录,按照东噶活佛编纂的《西藏政教历史大事记年》[46],旁塘目录是公元828年整理的。
旁塘目录记录如下:
12 gzungs che phra so so'i cho ga dang bcas pa la
[304]'Phags pa stag sna/2 bp./[47]
如果stag sna(虎鼻)就是stag rna(虎耳),全名sTag rna'i rtogs pa brjod pa后面的rTogs pa brjod pa(譬喻)这种佛经题材的字眼被省略的话,我们可以推测这个文本就是《虎耳譬喻经》。在中华大藏经藏文版中,标题出现两次,一次在开头:
bod skad du/ sTag rna'i rtogs pa brjod pa/
该句有一条注释,“gyung”“pe”stags na'i/,就是说stag rna 虎耳在永乐版和北京版藏经中是写成stags na 的,stags 在字典中无法查到,na 是个虚词,除了读音相同,意义上实在差得有点远。出现在末尾的标题:
'Phags pa stag rna'i mdo rdzogs so/ /
该句有两条注释:一是“snar”sna'i/,就是说stag rna(虎耳)在纳塘版中是写作stag sna(虎鼻)的;二是“gyung”“pe”soh,意思是说永乐版北京版藏经中so也写作soh,这与标题的讨论无关,可以忽略。
从上文所引开头和结尾出现的标题在各种版本中的异读可知:①藏文同一个字产生异读的情况普遍;②stag sna 这种读法是纳塘版藏经就有的,不是旁塘目录独有的。
因而,我们可以推测旁塘目录中的'Phags pa stag sna/2 bp./极有可能就是《虎耳譬喻经》。如此说来,《虎耳譬喻经》是属于非常早期的译本,其年代比慕阔所说864年更早。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黄明信《藏文历算典籍经眼录》一文中,列举的第三部经是《摩登伽经》,藏文作stag rna'i rtogs pa brjod pa,德格版中是ah字函,共46叶[48]。藏文历算文献中,时轮经及其注疏占绝对多数,故而此处出现《摩登伽经》实在是非常难得。黄明信也做过佛经目录整理的工作,可见他是依据内容而对这部经进行的归类。
其实在古代,目录编纂者就关注到了《虎耳经》藏文本。1287 年的《至元法宝勘同总录》是汉藏等各族学者共同完成的佛典目录,将《虎耳譬喻经》归到“阿含以外小乘诸经”,记录在册的有:
998 摩登女经一卷亦名《阿难为蛊道女惑经》;999 摩登女解形中六事经一卷;摩登伽经三卷七品;1001 舍头谏经一卷亦名《太子二十八宿》又名《虎耳经》又名《虎竞》右四经同本异译。广略有异,蕃本缺。
(黄明信)笺证:蕃本不缺!德格版358 号;北京版1027 号。sTag sNa'i rTogs brJod/《虎耳因缘》。摩登女梵语mātaga/ 藏语gdol ma/女性贱民之通称。阿难为摩登伽女所蛊惑,几乎破戒。内有关于二十八宿之天文知识[49]。
《至元法宝勘同总录》辑录了这部经的汉文本目录,所依据的是智升《开元释教录》中已经定型的四个版本。如此可见,在730年之后《摩登伽经》等四个版本同本异译的说法持续存在。该目录没有找到适合的藏文对勘本,颇为遗憾。黄明信在笺证中补上了对应的藏文本,虽然只录北京德格两个版本,但仍然是很大的贡献。
总体来看,关于经名,在黄明信的两个目录中,藏语的虎耳分别写作stag sna和stag rna,意译分别是虎鼻与虎耳。Stag rna 在北京版中开头是写作stags na,结尾写作stag rna;在德格版中,头尾皆写作stag rna。此处,黄明信并没有参考纳塘版藏经,由此推断,他写成stag sna 可能就是一个手误或者印刷错误。另外也有可能,在吐蕃时期藏文文献中s与r经常替换,虎耳stag rna被写作虎鼻stag sna。[50]
综上所述,大致可以推断,旁塘目录中的stag sna 一部经乃是stag rna(虎耳)经。最早的旁塘目录中记载了这部经,说明这是比较早期的译经。一般认为,丹噶目录是晚于旁塘目录的。按照芳村修基的考证,丹噶目录是公元824年的作品[51],旁塘目录更在此之前结集。如此推测,《虎耳经》藏译本出现在公元824年之前,属于藏地最早翻译的一批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