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祖国》
战争背景下,流离辗转、穷困潦倒、空袭威胁对每个国人都是如此,但个人的应对方式和体验境遇却不尽相同。陈铨曾回忆联大的生活:“中间空袭的威胁,和生活的穷苦,真是不堪回首。我对于德国文学哲学的专门研究,因为离开北平的时候,日军搜查甚严,一千多本西文书籍全部抛弃,无法继续学者的工作。但是恶劣的环境,并没有压迫下我努力的精神。”[44]
昆明几年间(1938—1942),陈铨主要的文化活动和著述成果包括以下四方面:一、教学活动;二、为昆明和重庆的报纸杂志写各类文章,如《云南日报》《中央日报》《民国日报》《战国策》《军事与政治》等;三、创作《花瓶》《蓝蝴蝶》《浮士德游中国记》《狂飙》等小说、《黄鹤楼》《野玫瑰》《金指环》等剧本以及《叔本华生平及其思想》等著作。四、带领联大学生排演《祖国》《黄鹤楼》《野玫瑰》等抗日“国防剧”。
西南联大近五年间是陈铨一生中的荣光时期,他参与组织的几次大型话剧公演,均获得了极好的社会反响,他也因此享誉昆明,声名远播,一举成为抗战中不可忽略的戏剧家,还被推选为1940年度西南联大“教授评议会”九名成员之一。但话剧《野玫瑰》和“战国派”却渐起争议,为他后半生的遭遇埋下了种子。
甫至昆明,陈铨就应邀加入了当地剧团的活动,除了被有名的“金马剧社”聘为“名誉顾问”,还被云南大学学生社团“时事研究会”邀为导演,帮助他们排演他自己的独幕剧《王铁生》。主事学生曾回忆道:“由于我们缺乏演剧的经验,先是请联大的教授陈铨做导演”,并排演了多次[45]。1938年8月中旬,该剧在云南大学大礼堂上演,反响很好。陈铨在家信中写道:“近周来云大学生排演男编之独幕剧《王铁生》,由我亲自指导,故非常忙碌。前日起公演四天,成绩极好,观众均非常满意。”[46]
1938年11月,陈铨导演的《暴风雨之前夕》《春风秋雨》两剧,在联大举办“劝募寒衣游艺会”期间上演,颇受各界好评[47]。从陈铨家书中亦可见一斑:“近十余日,联大学生为募寒衣捐,表演新剧,男任导演,故非常忙碌。现已公演完毕,凡四晚,每晚观者达千余人,可得洋二三千元,对前方将士,略可一助。”[48]小试牛刀,初获成功,学生深受鼓舞。1939年1月13日,在高小文等学生的组织下,“西南联合大学话剧团”(“联大剧团”)宣告成立,陈铨继续被聘为“名誉团长”[49]。
剧团成立时,已在排练陈铨改编自《古城的怒吼》的四幕剧《祖国》[50],并拟公演“替前线将士,募集鞋袜”。这是联大剧团在昆明的首次亮相,不仅学生努力,几位教授也倾力支持。闻一多自请担任舞台设计,“排戏的时候他总是亲自莅场指示一切”,孙毓棠也欣然允诺相助,请妻子凤子担纲主演,并“在演员的动作与表情方面给我们许多宝贵的指示与删改”,同学生们一起,“总是十二点的深夜才回家去”[51]。陈铨作为“名誉团长”和编剧导演,自是“忙碌异常”[52]。
1939年2月18日(除夕夜),联大师生精心打造的《祖国》在光华街云瑞中学大礼堂上演[53]。演出当天,《益世报》整版刊出“联大剧团公演祖国专页”,主创人员孙毓棠、凤子、汪雨等各撰文介绍筹演排练、演员舞台、角色体验等情形,联大剧团以集体名义对各界的帮助和支持致以谢忱。陈铨则从剧本、导演、演员三方面介绍了筹演过程,尤对闻一多、孙毓棠的专业水准、工作热情予以高度评价,并说从凤子饰演的主角佩玉,到张定华的婢女小云、高小文的警察厅长等“小的角色”,都经过“细心的选择”和认真的打磨[54]。
《祖国》的公演获得巨大成功,场场爆满,每次不到开演时间,“座票”全部售罄,“甚至有些要求‘站看’的”[55]。昆明各报好评如潮,一致认为舞台“简单而美丽”,演员表演“深刻”,而“严肃悲壮”的思想内容“深深刺激着安乐里的人们”,启示他们要“共同站在抗日的旗帜下,为祖国的独立而奋斗”。总之,“全剧精采百出,观众情绪紧张”,演出“美满”[56],而未及观演者则“来函纷请续演”,于是又续演了三天[57]。据陈铨事后所言:“此次公演,继续八日,共演九场,每场观众均拥挤不堪。各方面批评,均非常之好。共收入国币二千五百余元,除开销外,可捐出约一千数百元。”[58]
《祖国》反响空前,一时成为昆明的中心话题,连“重庆的报纸也登出了《祖国》上演的消息和通讯,上海的画报也刊出了《祖国》的剧照和介绍文章”[59]。如《展望》画刊登了陈铨、闻一多、凤子、孙毓棠,以及演职人员、演出剧照等15幅照片,同时还用中英文配发了情节梗概、剧团介绍、演出台词等。其中写道:
西南大学剧团近在昆明公演国防剧《祖国》(原名《古城的怒吼》),由陈铨教授导演,出演人员,为前上海复旦大学封禾子(凤子)女士领衔演出,全体演员均能平均发展,成绩极为美满。该剧要旨描写故都沦陷后之种种,青年人在奋发中图进发,革命战士吴伯藻先生埋头工作不遗余力,然碍于吴妻佩玉之阻梗,终成功亏一篑。末幕英勇战士吴伯藻以被捕牺牲闻矣,全剧描写家庭冲突,抗战热情,悲壮牺牲,绯色恋爱,错综交互,变幻紧张,最后目的,则在明白指示个人对祖国之责任,造意不可谓不深也。[60]
沪上《剧场艺术》也对联大剧团、《祖国》的公演,尤其是上海方面所熟悉的凤子的表现予以重点介绍[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