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灾难性的世纪吗？

用三个由好到坏的模式去评价我们自己的时代，在布坎南的论文中对于西方世界的评价确实得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论文中多处提到“由我们可怕的20世纪造成的文明秩序的破坏”、“无孔不入的腐败”、“道德败坏”、“堕落”等字眼。我们的文明状况真的这么糟糕吗？20世纪真的这么可怕吗？

在20世纪里发生了两次可怕的世界大战，由于在战争中使用了大量的技术先进的杀伤性武器，因此这两次大战与以往的战争相比更具毁灭性，但是从道德的角度看这两次战争不一定比十字军远征或中世纪的三十年战争更坏。确实，在20世纪发生了一些令人难以想象的残暴的事件，例如斯大林式的恐怖镇压以及大屠杀[8]。但是许多这些可怕的事件发生在上半个世纪，我并不是说下半个世纪就是成功的。20世纪的后半期没有发生大的战争，苏联体制顺其自然地解体，核战争受到了遏制，欧盟的出现预示着充满和平的未来。

再看看德国，自从歌德（Goethe）、赫尔德[9]（Herder）、康德（Kant）和席勒（Schiller）（按开头字母顺序排列！）的黄金时代以来，20世纪后半期是最好的时期。民主社会的坚实基础已经奠定，两德统一之后对前东德进行了广泛的援助，这应该被认为是符合社会道德的行动。

甚至在美国—我认为布坎南教授发现美国的历史记录也是特别令人伤感的—有更多的记录应该记入分类帐的贷方。以罗斯福新政为契机，征服不受控制的资本主义以及由政府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是向前迈出的可喜一步，在社会中引入医疗保险也是一种积极的变化。为了自身生存的需要以及建立一个美好的社会，在美国需要资本主义的社会化（要与布坎南论文中资本主义转变为社会主义的提法区别开！）。最重要的是，布坎南教授没有提及，美国黑人的地位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从1954年最高法院裁决废除在教育中黑人和白人分开的做法，到1964年禁止在就业机会上对黑人歧视，以及这十年间民权运动。还有大量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但是这些已经取得的成就是自国内战争以来首次真正的进步，突破了肤色的界限将人权扩展到所有种族的人，我的理解是这是在公共道德方面的巨大成就。成就远不止这一点，我还没有提到妇女地位和其他少数民族地位的提高，面对上述这些成就，将20世纪描绘成一个可怕的世纪恐怕难以令人信服。对于在种族关系上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公众的态度已经朝着更好的方向跨出了一大步。不容否认的是，并不是所有的方面都改善了，还有大量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与其他人一样，我认为有许多方面还不尽人意，令人抱怨，例如，令人难以忍受的政治正确，福利权利的滥用，对政府的不信任，诸如此类。而且过去也有自己的缺陷。回顾一下50年代，我们经历了麦卡锡主义，再回想一下更久远的三个世纪以前，我们能回想起虔诚的朝圣者烧死了他们的女巫。我认为，布坎南教授为我们取得的成绩描绘了一幅过于悲观的图画。

我不想将这种讨论变成一种关于国家状态的纯学术的辩论，但是我还要提出以下评论作为补充。在改进我们的联邦政府以及提高政府的信誉方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最迫切需要的措施就是改革政府的融资手段而不是改革投票规则。确实需要改革，但是像布坎南教授和其他批评者那样猛烈地抨击政府也是于事无补，他们这么做恰恰增加了人们对政府的不信任，而他们本身想要提高人们对政府的信任。我认为这真是不幸。在这个电视的时代知识分子的作用与使用蜡烛时代的知识分子的作用已经有天壤之别了，这种情况应该引起知识分子领导者的高度重视，知识分子应该采取负责任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