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起源

第一节 《诗》的起源

在古代社会之中,在原始民族之中,歌谣与舞蹈,都是极盛的。我们从现在的《诗三百篇》看来,如:1.《邶风·简兮》的“公庭万舞”,“左手执龠”;2.《王风·君子阳阳》的“左执簧”,“左执翿,右招我由敖”;3.《齐风·猗嗟》的“舞则选兮,射则贯兮”;4.《陈风·宛丘》的“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5.《小雅·伐木》的“坎坎鼓我,蹲蹲舞我”;6.《小雅·宾之初筵》的“籥舞笙鼓,乐既合奏”;7.《鲁颂·有駜》的“鼓咽咽,醉言舞”;8.《商颂·那》的“庸鼓有斁,万舞有奕”。这些地方都告诉我们古代歌舞之盛。舞的时候,不惟有伴奏的音乐,而且是有歌词的。如《君子阳阳》的房敖之数,在《车舝》的“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及楚余义锺的“乐我父兄,饮御诃舞”(据《攟古录金文》卷三之一)。两处均歌舞连叙,也可以告诉我们歌、舞二者在古代是紧密联系的,现在的《诗三百篇》本是古代的乐歌。我们从民俗学的观点看来,歌词与曲调本都已包括在一起,“因为在低级文化的民族中,这两者本是不分的”。我们从现存的《诗三百篇》看来,在自来所不否认的“二《雅》本是乐歌”之中,诗与乐歌的意义也是相等的。如:1.《小雅·四牡》的“是用作歌,将母来谂”;2.《小雅·何人斯》的“作此好歌,以极反侧”;3.《小雅·巷伯》的“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4.《小雅·四月》的“君子作歌,维以告哀”;5.《大雅·卷阿》的“来游来歌,以矢其音”,“矢诗不多,维以遂歌”;6.《大雅·桑柔》的“虽曰匪予,既作尔歌”;7.《大雅·崧高》的“吉甫作颂,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这些例子中,“诗”、“歌”二字在涵义上并没有什么分别,“二《雅》本是乐歌”,而可以说是诗,所以二者在意义上是相等的。

上面由歌、舞的关系以及诗、歌的关系上,我们都可以见得现存的《诗三百篇》本来都是乐歌(原注:其详更见拙著《诗经六论》第一篇《诗三百篇之诗的意义及其与乐的关系》。按:今篇名改为《诗经是中国古代的乐歌总集》,商务印书馆,1957年,上海),则是诗的起源大概有一部分是由于古代社会跳舞时需要伴奏的乐歌的关系。依据民俗学上的观点来看,歌谣与宗教的关系也是很密切的,祷辞常出以歌唱咒文,也常是有韵的歌词。其它还有战歌、悲歌、儿歌、挽歌、婚歌、叙事歌等等,叙述故事的歌也可以一般地唱起来并伴以舞蹈(参看林惠祥著《民俗学》)。歌词与曲调二者既不可分离,则其它歌谣之变为乐歌,在古代也必是很盛行的。这在现存的《诗三百篇》中,如《周南》的《关雎》、《汉广》,《召南》的《野有死麕》之为恋歌,《周南》的《螽斯》、《麟之趾》,《小雅》的《南有嘉鱼》之为颂词;《魏风》的《葛屦》、《伐檀》,《陈风·墓门》,《小雅·巷伯》等之近于咒文;《邶风·击鼓》,《秦风》的《小戎》、《无衣》,《小雅·出车》等之近于战歌;其他如儿歌、挽歌、婚歌、叙事歌之类,也都是有迹可循的。但这些本是由无技术的作品进而至于专为娱乐用的乐歌,这种进步当然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在现存的《诗三百篇》之中最早不过是西周初年的作品——《周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