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武之制作

一 文、武之制作

(一)文王之贡献

我们由甲骨文看来,在殷代已有占卜,有文学,有礼节,有大段记事之文字,可说《诗》、《书》、《礼》在殷代已肇其端。由商、周金文中更可以看出,儒家思想是明显地受了西周初年思想之影响。历来儒者,自称为承受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尧、舜、禹、汤,事不足凭,自文、武而来者,则为事实,我们研究中国经学的起源,在殷代时,既有萌芽,而在西周初年,有可指名之文王、武王、周公为《诗》、《书》、《礼》、《乐》著作物,这在甲骨文中所见与史文中所记载的是多少有相合之点的。《尚书·无逸》篇说:“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君奭》篇说:“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适。又曰:‘无能往来,兹迪彝教,文王蔑德降于国人。’”可见文王对于德以修身,德以齐家,德以治国,已有显著之表现。不过文王是否真有著述则在现在无由考定。《易·系辞》传说:“《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耶?”《史记·周本纪》说:“西伯之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太史公自序》也说:“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汉志》更有文王作《易·六爻》上下篇之说。这些说法,东汉郑众、马融已颇怀疑,而孔颖达《周易正义》亦不之信,但是还以《彖辞》为文王作。至清儒崔述著《丰镐考信录》始更考定《彖辞》非文王作。崔氏不惟以文王不必演《易》,即拘羑里之事亦不可尽信。其《丰镐考信录》卷二云:

《史记·殷本纪》云:“纣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女,入之纣;不喜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强,辨之疾,并脯鄂侯。西伯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西伯臣闳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马以献纣,纣乃赦西伯。西伯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炮烙之刑,纣许之。赐弓矢斧钺,使得征伐,为西伯。”《周本纪》云:“崇侯虎谮西伯于殷纣曰:‘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纣乃囚西伯于羑里。闳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九驷,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纣大悦,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使得征伐。西伯乃献洛西之地以请纣去炮烙之刑,纣许之。”由是后之儒者皆谓文王亲立于纣之朝,北面为臣。余独以为不然。君臣之义,千古之大防也,文王既立纣之朝矣,诸侯叛纣而归文王,文王当拒其归而讨其叛,安得俨然而受之!文王生死悬于纣手,纣亲见其三分有二,其势将移商祚,而漠然不复问,此在庸弱之主犹或不能,况纣之猜忌暴虐者哉!古者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文王果受纣命而为西伯,伐密伐崇,灭之可也,人臣之义不得自私其地,皆当归诸天子,安得据之而迁都焉!晋四卿灭范中行氏而分其地,当是时,晋之公室已卑,出公犹欲讨之;纣果能制文王之死命,安有听其坐大而不问者乎!《书》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纣脯醢其大臣,文王身为殷相,则当谏;若知纣不可谏,则当去;不言不去而窃叹之,可乎!楚欲戮叔孙豹,乐王鲋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弗与。晋之执叔孙昭子也,申丰以货如晋,叔孙曰‘见我’,见而不使出。叔孙父子,贤大夫耳,犹不欲以货免,岂文王而反以货免,且以货得高位乎!文王之事,《诗》、《书》言之详矣,与国若虞、芮,仇国若崇、密,下至昆夷亦得附见焉;纣果文王之君,不应《诗》、《书》反无一言及之。况羑里之囚乃文王之大厄,斧钺之赐乃周王业之所自始,较之虞、芮之质,崇、密之伐,其事尤钜,尤当郑重言之,何以反不之及,若文王与纣初不相涉者,而文王之至德又无所容于讳,岂非文王原未尝立于纣之朝哉!纣囚文王之事,始见于《春秋传》。《传》云:‘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在《襄公三十一年》)固已失于诞矣;然初未言文王立于纣之朝也。其后《战国策》衍之,始以文王为纣三公而有窃叹九鄂脯醢之事;然尚未有美女善马之献也。《尚书大传》再衍之,始谓散宜生、闳夭等取美马怪兽美女大贝以赂纣而后得归;然亦尚未有弓矢斧钺之赐也。逮至《史记》,遂合《国策》、《大传》之文而兼载之,复益之以‘为西伯,专征伐’之语。岂非去圣益远则其诬亦益多,其说愈传则其真亦愈失乎!学者奈何不取信于《诗》、《书》、《孟子》而独世俗传闻之是信哉!且《春秋传》以为囚之七年,《战国策》以为拘之百日,其久暂固已悬殊矣。《尚书大传》以为在西伯令戈耆之后,《史记》以为在虞、芮质成之前,其先后亦复抵牾矣。《春秋传》以为诸侯从之而纣归之,《尚书大传》以为散宜生赂之而纣释之,其所以得出之故又不一说矣。学者将何所取信乎?尤可异者,《殷本纪》以为窃叹九侯而被囚,《周本纪》则以为积善累德而见谮;《殷本纪》以为献洛西而后赐斧钺,《周本纪》则以为赐斧钺而后献洛西;此一人之书也,而先后矛盾亦如是,其尚可信以为实耶!曰:纣,天子也,文王,其诸侯也,安得不立其朝而生死悬于其手乎?曰:此后世郡县之法然耳。古者天子有德则诸侯皆归之,无则诸侯去之。故孟子曰:‘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然则武丁以前,诸侯固多不朝,天下固不皆商有也。故《商颂》曰:‘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然则成汤以后中衰之世固多有不来享来王者也。周介戎、狄之间,去商尤远,是以大王侵于獯鬻,商之方伯州牧不闻有救之者也;事以皮币珠玉,不闻有责之者也;去而迁于歧山,亦不闻有安集之者也。盖当是时,商之号令已不行于河、关以西;周自立国于岐,与商固无涉也。自凭辛至纣六世,商日以衰而纣又暴,故诸侯叛者益多!特近畿诸侯或服属之耳。是以文王灭密则取之,灭崇则取之,商不问,文王亦不让也;三分有二之国相率归周,商不以为罪,文王亦不以为嫌也。何者?诸侯久已非商之诸侯也。文王自以其德服之,其力取之,于商何与焉!由是言之,文王盖未尝立商之朝,纣焉得囚之羑里而锡之斧钺也哉!曰:然则《论语》之‘以服事殷’,《传》之‘帅叛国以事纣’,其皆不足信与?曰:孟子曰:‘汤事葛,大王事獯鬻。’汤与大王岂尝臣于葛、獯鬻者哉!所谓‘服事殷’者,不过玉帛皮马卑词厚币以奉之耳,非必委质而立于其朝也。《春秋传》韩厥之言,以喻晋、楚也;晋、楚,敌国也,而以为喻,则亦非谓文王为纣臣也。其后晋司马侯之谏平公,亦以文王喻晋而纣喻楚。假令文王果尝委质于纣,则二子之取义为不伦矣。盖自灭崇以后,周日以大,而亦渐近于商,不能不为纣之所忌;而文王委曲退让,不肯与抗;其实纣无如文王何也。故今不载羑里之事,及赐斧钺征伐等语。”“曰:文王未尝囚于羑里,则《易》何为演也?曰:此亦《史记》言耳。《易传》但言其作于文王时,不言文王所自作也;但言其有忧患,不言忧患为何事也。《史记》因《传》此文,遂以文王拘羑里之事当之,非果有所据也。且其《自序》文云:‘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邱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所引者凡七事。然以今考之,孔子作《春秋》在归鲁以后,非厄陈、蔡之时。《吕览》之成,悬诸国门,是时不韦方为秦相,亦未迁蜀。《屈原传》,作《离骚》在怀王之世,至顷襄王乃迁之江南,非放逐而赋《离骚》也。《韩非传》,作《孤愤》、《说难》皆在居韩时,秦王见其书而好之,韩乃遣非使秦,亦非囚秦而作《说难》、《孤愤》也。此三传及《孔子世家》皆迁之所自著,而皆自反之,乌在其可信乎!至《国语》与《左传》事多抵捂,文亦不类,必非一人所作,失明之说恐亦以其名明而致误耳。《孙武传》既以十三篇为武书矣,而于膑又云‘世传其兵法’,然《赞》但称‘孙武、吴起兵法’,又似膑无书者。七事之中,其谬之显然易见者四焉,渺茫恍惚不可究者二焉。孔子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况已举三隅而犹不能以一隅反乎!由是言之,《易》即文王所作,亦断不在羑里时矣。”

文王无囚羑里之事,则文王之未尝重《易》,固极显明。不过崔氏这种意见在信任经传毫无疑义的人看来,自仍以为《易》为文王所作。例如章炳麟在《驳皮锡瑞三书》中说:

《大传》曰:“《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当文王与纣之事耶?是故其辞危。”若文王不系辞,则《大传》为妄说。若曰卦名为辞,名卦者其功微,成书者其功巨,顾不曰《易》兴定、哀,当素王与七十二君之事,独绸缪于姬氏旧王,而没本师之绩,是举其微而遗其巨,详其远而略其近,此其谬七也。若以箕子岐山之属,非文王所宜言者,郑众、马融尝以爻辞出周公矣。要之,文王亲见箕子,何不可录其人?山川群神,帝王所常祀,宁知前王无享岐山者?必谓文王自拟乎?且《易》当殷末,故事状不及周世。徒有高宗、帝乙、箕子而已。若作自孔子者,当有成、康之事,五伯之迹。今近不举周世,远不举虞、夏,独以殷事为言,违其情势,其谬八也。(《太炎文录》)

他仍肯定《易》之卦爻辞为文王作,并以郑众、马融以《爻辞》止于周公为非,与崔氏之见正相反。这两相反的论证,我们据周代彝器看来,如郭沫若在《金文丛考》中云:“《易》之八卦,所托甚古,然可异者,彝器迄未有见;宋人书中有所谓卦象卣者凡二具,乃其一字之名与卦象相似,其一作(博古九卷十六页,啸堂上卅二页,薛氏三卷二页),又其一作(《续考古图》五),案此仅与卦象相似而已,绝非卦象也。张抡《绍兴内府古器评》上卷十七以第二器之鉴作者为渊卣,盖与渊字形近而云然,然亦必非渊字。古器铭中凡作一二字之图形文字,殆即作器者之族徽或花押,其字不可识也。卦象宜于作花纹图案,然于彝器之花纹中,绝未有见,基本二卦之乾坤二字,亦为金文所绝无。金文无与天对立之地字、天地对立之观念,事当后起,则乾坤对立之观念,亦当后起矣。”(《八卦五行》)《易卦》、《爻辞》如果为文王所作,则当影响及于器铭,今金文中绝无迹象可言,而就《易·卦爻》中所用“大人”、“幽人”、“金夫”等词看来(说已详前第一篇中)亦不似周初所能有,则似文王实无作《易》之事,崔述之说,比较允确。文王既未尝作《易卦》、《爻辞》,旧说以为文王有重卦之事,此亦自未足信。章炳麟说:“重卦之象,人人能为之,何必文王?若专定其名者,羑里之囚七年,所定无过六十四名,何其短拙?”(同前书,页十)文王重卦之说,在极端崇古之章炳麟且以为疑,则可见此说之真不可信。

(二)武王之著作

据《尚书·牧誓》篇:“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左传·昭公四年》“周武有孟津之誓”,《史记·周本纪》“武王乃作《泰誓》”,“乃罢兵西归行狩,记政作《武成》”。《尚书大传》:“武王……释箕子囚,箕子不忍周之释,走之朝鲜,武王闻之,因以朝鲜封之,箕子既受周之封,不得无臣礼,故于十三祀来朝,武王因其朝而问鸿范。”《书序》:“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彝,作《分器》。”《左传·宣公十二年》:“武王克商作《颂》曰:‘载辑干戈,载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维式定。”其六曰:“绥养邦,屡丰年。”武王之著述,据群籍中所载,可考者约如此。但是据《孟子·尽心下》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吕氏春秋》说:“武王伐殷,荐俘馘于大宝,乃命周公作为《大武》。”可见史籍所载武王所作之书篇、诗篇亦尽有不可信之处。崔氏《丰镐考信录》云:“吾读《泰誓》,而知武王之必斩纣头悬诸太白,必不封武庚于商也。吾读《牧誓》,而知武王之必封武庚于商,必不忍斩纣头而悬诸太白也。何者?《牧誓》数纣之罪,不过曰‘惟妇言是用’而已,‘惟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而已;其暴虐百姓,奸宄商邑,虽纣主之而实大夫卿士之成之也。玩其词,揆其意,克商之后必将此暴虐奸宄者尽诛之以快人心;至于纣,即使不死,亦不过废而迁之,使不得一有所为,不得复用此暴虐奸宄之人,如越句践之居吴王于甬东者而已,非惟不肯灭其社稷,亦必不肯残其身,况于已死而尚毁其尸乎!而《泰誓》数纣之罪,则曰‘淫酗肆虐’,曰‘罪浮于桀’,曰‘残害万姓’,曰‘毒痡四海’,曰‘焚炙忠良,刳剔孕妇’,曰‘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甚至斥为‘独夫’名为‘世雠’,念除恶之务本,必殄歼之乃止。玩其词,揆其意,克商之后必生执纣而甘心焉,然后始泄其忿;至于武庚,不杀亦已幸矣,亦必窜之流之,其尚肯封之乎!由是言之,《牧誓》与封武庚之武王一武王,《泰誓》与悬纣头之武王又一武王也;言《牧誓》之言者必不忍言《泰誓》之言,言《泰誓》之言者必不能言《牧誓》之言也;忍悬纣头于太白者必不肯封武庚于商,肯封武庚于商者必不忍悬纣头于太白也。然则此二篇必有一真一伪,此二事亦必有一是一非,显然而可见也。”

“楚子所引《武》乐三章中,有‘于皇武王’、‘桓桓武王’之语,则断非武王所自作矣。故郑、孔及《朱传》皆以为武王崩后,周公作此以象武王之功。然则‘载戢干戈’之颂亦未必即武王所作,《传》但本武王之克商而言之耳。不但此也,禹之《夏》,汤之《盘铭》,文王之《南龠》,亦未必皆其人所自作。但乐以象德,季札所赞者其乐也,即其人也,故并附于其人之篇后。遂皆以为其人所自作,则误矣。”《泰誓》、《牧誓》、《武成》等真古文,及《大武》乐章,实不必皆武王自作,或系史臣记载,或属后世赞颂,我们由其记载、赞颂分别看来,可以借知关于武王之一些言语行事,亦无勉强定某之篇为武王所自作之必要。据《论语·子张》篇:“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尧曰》篇:“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孟子·公孙丑》篇说:“文王之法,百年而后崩,犹未洽于天下。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在《离娄下》篇又说:“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论语》、《孟子》之中,多以文、武并称,文王、武王对于经学,实并有相当之贡献则可信也。崔氏云:“《论语》之记此两节,何也?所以纪武王之新政也。圣人之征不道也,非利天下也,以正天下也。权量法度,古圣人之所以定民志而正风俗者也。权量不谨,则巧伪日滋,奸民得其利而良民受其害;法度不审,则奸吏得以上下其手,而民无所措手足,虞、舜所以‘同律度量衡’也。古之圣帝名臣皆有大功于世,其子孙皆当世守其祀而不改。当商之季,贤圣之君不作,诸侯惟以力争,强吞弱,众暴寡,圣帝名臣之裔殄灭者盖亦不少矣。至于任官用人,尤经世之大政:官废则民事无由理;不得其人则虽有官而事不治,反以病民者有之矣。观于伯夷之居北海,太公之居东海,天下之大老且犹如是,则贤才之伏处于草茅者固不可以枚举,但无由尽归于周耳。贤才不用,百姓何由得安,是以武王起而伐商以正之也。使武王不伐商,则圣帝名臣之祀遂听其灭绝乎?奸民乱俗,奸吏害民,遂听其纵恣乎?职废而不举,贤才隐居而不任职,遂听其自然任斯民之重困乎?吾知上帝之心必有所不忍,而圣人敬事上帝之心亦必有所不安也。故曰圣人非利天下也,以正天下也。兴灭继绝即《史记》所称封蓟、祝、陈、杞之事。举逸民即上文‘周亲不如仁人’,《周颂》‘求懿德,肆时夏’之意,即成汤所云‘帝臣不蔽’也。后世学者习见汉、晋以后之事,遂以为三代亦复如是,而以利天下之心度古圣人,甚至有以汤、武之征诛为得罪于名教者;而岂知圣人光明正大之心不若是哉!”

说经学者,多以经学为周公或孔子所作,不知在周、孔以前之文、武实并有相当之贡献,文王虽未必作《易》,然后世已极称之,武王之制作《诰誓》、乐章,虽亦不可尽信,然其影响于周公者,自不待烦言而明。说经学者,言周、孔而遗文、武,那都未免数典忘祖。我们须知周公至多“集禹、汤、文、武之大成”,不能以经学开辟之功一概诿之周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