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和理想化形象
强烈的嫉妒、贬低一切的倾向以及由此产生的不满情绪,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某些施虐倾向。现在我们能够理解,为什么施虐者要去挫败别人、给别人制造痛苦、找别人的茬子、提出无止境的要求。但是,如果不考虑绝望对他本人有什么影响,我们就无法理解他的破坏性或傲慢自大的程度。
虽然他违背了人性最基本的要求,但他内心同时又隐藏着一个理想化形象,这个形象有着特别严格的道德标准。他是这样一种人(我们之前说过的):对自己能否达到这样的标准感到绝望,于是有意或无意地决定“变坏”。他可能“坏”得非常彻底,并沉溺于一种不顾一切的快感之中。但这样一来,理想化形象和真实自我之间的鸿沟变得无法弥合。他感到自己无药可救,也无法被原谅。由此,他的绝望变得更深,他成了一个彻底破罐子破摔的人。只要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他实际上就不可能对自己采取建设性的态度。任何使他具有建设性的直接努力注定都是徒劳,而且暴露了我们对这种状况的无知。
他的自我厌恶非常之深,以至于他不敢正视自己。他必须加强自己的防御,使用已有的自以为是作为盔甲,进一步抵抗他的自我厌恶。最轻微的批评、忽视或者未能给予特别的注意,都会引起他的自卑,所以他必须以不公平为由予以拒绝。因此,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自卑外化,然后去责备、斥责和羞辱别人。然而,这使他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他越是鄙视别人,就越意识不到自己的自卑;而他的自卑越强烈,他也就越绝望。因此,他攻击别人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这个过程可以用前面的一个例子来说明,那位患者指责自己的丈夫优柔寡断,当她意识到,她实际上是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愤怒时,她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开始理解,为什么施虐者必须去贬低他人。我们现在也能明白,他为什么常常执着于改变别人(至少是他的伴侣),这种强迫性的冲动有它自己的逻辑。因为他自己达不到理想化形象的要求,所以他的伴侣必须达到;如果这位伴侣也没有做到,他就会把对自己的无情怒火发泄到对方身上。施虐者有时会问自己:“我为什么不能不管他呢?”但很明显,只要他内心的冲突还在持续,还在外化,这种理性的考虑就毫无意义。他经常把施加在伴侣身上的压力合理化,说成是对他的“爱”或者对他“成长”的关心。毫无疑问,这根本不是爱,也不是对伴侣的关心——真正的关心是让对方按自己的本性发展。实际上,他试图强迫伴侣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即实现他(施虐者)的理想化形象。为了抵御自卑而滋长的自以为是,让他在这样做的时候还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