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的美术创作

三、镜头前的美术创作

电影美术人在表演领域的努力,不仅为中国近代电影的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而且还产生了赵丹、张瑞芳等一批演技精湛、具有时代标志性的表演者。电影美术人的表演或许见仁见智,但他们在摄影机前表演书画创作,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却是对本业的回归,留下了特别潇洒的身 影。

以常理推测,以美术家为主角的电影自然应将画家的创作活动摄入镜头,这样不仅能够彰显画家角色的特质,而且更可吸引观众的眼光。《情欲宝鉴》男主角“在公园中初次遇见了那朵交际名花,便显出一往情深、色授魂与的神态,尽一夜的工夫,凭着脑中的想象,画成一幅那交际花的肖像,居然神情逼肖,尤可见他用情之专而深”。[139]但是饰演男主角的是来自朝鲜的郑基铎,以前主演武打片,此后也未见他擅长绘画的记述,当镜画像的可能性不 大。

不过,即便是不通绘事,照样可以在画架前摆出绘画的架式。比如,在《航空大侠》中饰演画家的周鹃红。再如,《马振华》影片中这么一个场景:马振华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画画,忽然,她的一个女友来邀她上街买东西。饰演马振华的是周文珠,亦未见披露说她擅长绘画,这镜头恐怕也只是装装样 子。

遇到绘画镜头,精通美术的演员理应更为胜任。《重返故乡》有学西画的诚恳为“素女”画像的场景,想来擅长美术的史东山不至于怯场。《爱人的血》有这样一个情节:男主角刘孟平对女主角韩国英心生好感,误将女教师对病中学生的关爱理解为“不仅可怜而且爱他”,于是,一阵胡思乱想后,“笔下竟画了一幅韩国英的肖像”。演刘孟平的是郑小秋,他爱好绘画,如果逼似真人的肖像画真能在他的笔下呈现,那么,不仅增加了男主角苦恋的视觉表现力,同时势必激发观众的观影兴趣。《透明的上海》有这样一段剧情:伍景曦的女友嫌贫爱富,伍氏见其亲手绘制的图案,由女友为己手织的衣衫穿在将军之子身上,顿时真相大白。此剧情与上一样,均与故事情节演进有机交缠,并非可有可无。王雪厂饰演伍景曦,以其绘画功底,应当在关键时刻显露 一 手。

虽然以艺术家为角色的影片每每会安排绘画的场景,但是只有当电影美术人出演,摄影机镜头才敢靠近。孙敏饰演的败德画家为老师长女画像,不知他可有胆魄在摄影机前一秀他的绘画才艺。他在《船家女》中饰演流氓画家,镜头记录了他粗率画的线条。李英在《香江歌女》中有两次创作的场景,一 为:

(中近)另一室内克明在作 画。

(近) 仲华O.S.

(近) 克明作画,仲华由背后走上张 望。

(特) 画上系一女人像,旁附一女人照 片。

(近) 仲华顽皮地,乘克明不注意,抢照片跑,克明:“嗳!干什么?”追。[140]

另一如 下:

F.(近) 克明在作 画。

(近) 海生与小凤摆好姿式作模特儿,海生乘克明不注意取小凤欲吻,“不许动”海生忙回复原来姿势。[141]

前一场景,李英的美术才艺理应有所表 现。

除了以上根据剧情简介或剧本内容所作的合理想象,我们还可找到演员对镜书画的镜头。总体而言,此类镜头在中国近代电影中属于罕见镜头,它们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有美术底蕴的人表演 的。

《野玫瑰》中,金焰饰演画家江波,影片有意安排了他在池边写生的场景。先是手绘的特写,然后画家面对观众的镜头,不再出现画面。另有一处,江波宁愿离家出走,与小凤一起生活,迫于生计干起了画街头广告牌的活,但是工作场景仍是侧背影,金焰对自己的画技似乎还不够自信。不知他后来参与拍摄《迎春曲》时,他饰演的老画家冒雨在墙上画藤叶会不会有更为出色的表 现?

《风云儿女》开场不久,东北流亡大学生梁质夫和住在一起的青年诗人辛白华,二人一起欣赏寡居对面洋楼的施夫人的倩影。梁质夫一时技痒,随后在拍纸簿上勾勒了施夫人的侧影画像,辛白华题诗后,折成一纸飞机,掷向对面。绘画笔触虽未收入镜头,但这是演员顾梦鹤亲手创作当无疑义。顾梦鹤偶尔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的画才,让人稍窥他作为艺术家的本 色。

因出演昆仑影片公司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尤其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而名动天下的陶金,在《一江春水向东流》中有这么一段场景:陶金饰演的爱国青年张忠良,在全民族抗战中离开家小,颠沛流离,来到重庆,迫于生计只得投靠交际花,在其请托下谋到一个职员的差事;然而,该职无所事事,张忠良颇为苦恼,见同事胡涂乱抹女人、高跟鞋,他深有感触地在一张纸上也画起毛笔画来:一头栩栩如生的狗熊,题跋曰:“早死了,是英雄;再活下去,怕要变狗熊!”该情节形象地反映了男主角的心理困境,但见张忠良执笔信手拈来,画工显见比他的同事高明,这正体现了陶金的艺术修 养。

图42 《一江春水向东流》中张忠良涂鸦镜头

金焰、顾梦鹤、陶金等例,证实了电影美术人在镜头前进行美术创作的可能性。鉴于留存至今得以重新面世的中国近代电影数量有限,且以上例证主要还不是以画家为主角的影片,细枝末节又不见录于电影本事,却有着惊鸿一瞥似的影像呈现。我们可以合理猜测,电影美术人表演的此类镜头在中国近代电影例证理应还有,且待将来的发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