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段 昆布
我有一个时候,退出宫禁,住在自己家里。 那时殿上人来访问,似乎人家也有种种的风说。 但是我自己觉得心里没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所以即使有说这种话的人,也不觉得怎么可憎。 而且白天夜里,来访问的人,怎好对他们假说不在家, 叫红着脸归去呢。 可是此外本来素不亲近的人,来找事件来的也并不是没有,那就实在麻烦。 所以这回退出之后的住处, 一般都不给人家知道,只有经房和济政诸位,知道这事罢了。
有一天,左卫门府尉 [ 45] 则光来了,讲着闲话的中间,说道:
“昨天宰相中将 [ 46] 说,你妹子的住所,不会不知道的。仔细地询问,说全不知道,还是执拗地无礼追问。”这样说了, 随后又道:
“把真事隐藏过了,强要争执,这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差一点就要笑了出来,可是那位左中将 [ 47] 却是坦然的,装出全不知情的模样。 假如他对我使了一个眼神,那我就一定要笑起来了。 为的躲避这个困难的处境,在食案上有样子并不漂亮的昆布在那里,我就拿了这东西,乱七八糟地吃,借此马虎过去。 在不上不下的时候,吃这不三不四的食物,人家看了一定要这样想吧。 可是这却弄得很好,就不说什么地过去了。若是笑了出来,这就要不行了吧。 宰相中将以为我是真不知道吧,这实在是可笑的事。”我就对他说道:
“无论如何,绝不可给他知道呵。”这样说了,经过了许多日子。
一天的夜里,夜已经很深了,忽然有人用力地敲门,心想这是谁呢,把离住房不远的门要敲得那么响,便差人去问, 乃是卫门府的武士,是送信来的,原来是则光的书信。 家里的人都已睡了,拿灯来看时,上面写道:
“明天是禁中读经结愿 [ 48] 的日子,因此宰相中将也是避忌的时候,那时要追问我,说出妹子的住所,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实在更隐藏不下去了,还是告诉他真实的地方呢?怎么办呢,一切听从你的指示。”我也不写回信,只将一寸左右的昆布 [ 49],用纸包了送给他。
随后则光来了,说道:
“那一天晚上,给中将追问了一晚上,不得已便带了他漫然地在不相干地方,去走了一通。 他热心地追问,这很是难受呀。 而且你又没有什么回信,只把莫名其妙的一片昆布封在里边送了来,我想是把回信拿错了的吧。”这拿错的东西才真是怪的呢!也没有把这样的东西,包来送给人的。 这里边谜似的一种意思,简直没有能够懂得。 觉得很是可气恼,我也不开口,只把砚台底下的纸扯了一角,在边里写道:
潜在水底的海女的住处,
不要说出是在哪里吧,
所以请你吃昆布 [ 50] 的呀。
则光见我在写字,便道:
“你是在作歌呀!那么我决不看。”便用扇子将纸片扇了回来,匆匆地逃去了。
平时很是亲密的交际,互相帮助着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到得后来有点隔阂了,则光寄信来说道:
“假如有什么不合适的事情,请你不要忘记了以前所约的,即使不算是自家人,也总还是老兄的则光,这样看待才好。”则光平常常是这样说:
“凡是想念我的人,不要作歌给我看才好。 这样的人我都当作仇敌,交际也至此为限了,所以想要和我绝交的时候,就请那么作歌寄给我吧。”因此就作了一首歌,当作回信道:
在妹背山崩了之后,
更不见有中间流着的
吉野川的河流了。 [ 51]
这寄去了之后,大概真是不看这些和歌吧,就没有回信来。 其后则光叙了五位的官位,做了远江介这地方官去了, 我们的关系就是那么断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