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体隐喻凸显凤姐个性
根据作者统计,《红楼梦》中以王熙凤使用的本体隐喻数量为最,现列举如下:
(1)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凤姐,第二十五回)
(2)这会子我看见你了,你来推干净儿!(凤姐,第四十四回)
(3)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凤姐,第四十六回)
(4)你瞧瞧,场子没上,左右都理伏下了。(凤姐,第四十七回)
(5)我如今也是骑上老虎了。(凤姐,第五十五回)
(6)她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凤姐,第五十六回)
(7)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都是一条藤儿,打量我不知道呢。(凤姐,第六十七回)
(8)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凤姐,第六十八回)
(9)……谁知越使钱越被人拿住了刀靶儿,越发来讹。(凤姐,第六十八回)
(10)“须得如此如此,方能救下众人无罪,少不得我去拆开这鱼头,大家才好。(凤姐,第六十八回)
(11)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有些首尾。(凤姐,第六十九回)
(12)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反倒咬鸡。(凤姐,第六十九回)
(13)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呢。(凤姐,第七十二回)
本体隐喻在人物刻画过程中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以凤姐为例,例(1)至例(13)都是凤姐本体隐喻的表达,几乎占据了全书所举本体隐喻例句数量的一半。在本体隐喻中所表现出来的、凤姐的语言风格和她的鲜明形象同样值得关注,她的每一句话中的本体隐喻都成为人物身上的语言标志,都值得分析。如例(1),凤姐送茶叶给黛玉,借此戏谑她:“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吃茶”一说一语双关,明指送茶叶给黛玉,暗指中国地方婚嫁习俗中的奉茶礼仪,“吃了茶” 就代表成为夫家的人了。凤姐借用这样的场景拿宝黛间的感情开玩笑,贴切、生动,又把凤姐诙谐、幽默的一面体现了出来。另外,“吃茶”一说也从侧面构成了黛玉成为“宝二奶奶”人选的有力佐证,与日后“金玉良缘”代替“木石前盟”的情感悲剧埋下伏笔。除此之外,凤姐在生辰变生不测泼醋时,在大闹宁国府时,她的言语中处处闪动着精彩的灵光:训斥仆人“推干净”的严厉怒火;泼醋时丧失理智的疯狂与谩骂“一条藤儿”;在宁国府耍泼时理直气壮地质疑“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以及虚张声势地自我贬损“被人拿住了刀靶儿”……凤姐的语言天赋真是令人佩服,她是能粗能细、能俗能雅、能放能收的。难怪作者笔下的阿凤历来为世人称道称奇。本体隐喻使凤姐的语言生命力有了更加坚不可摧的审美效应,真令人百读不厌。与其他主要人物相比,例如黛玉、宝钗、探春等,作者可以通过让人物吟诗作词表达人物的才华和性格,可凤姐在这条路上却行不通。虽然她也能说出“一夜北风紧”的联句起头诗,但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她断断作不来《菊花诗》《螃蟹咏》,也不可能写出探春《花笺》一般颇具文采的雅作,而丰富的本体隐喻恰恰最直接和最合适地表现了凤姐的性格特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