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八路军在冀中一个村庄的医疗室。室内简朴整洁,有一些医疗器材和一张病床。
(幕开:小邵正帮着老张择菜。二人边干边谈。)
邵:这么说,鬼子的“扫荡”开始了!
张:鬼子想来捡便宜,没他好吃的果子!咱们有毛主席的领导,有晋察冀的老百姓,八路军撑开了布袋口,让他来吧,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想起,问)小鬼,白大夫呢?
邵:到病房去了!
张:(开玩笑)小鬼,你怎么搞的?上级派你照护白大夫,你看现在老头子累成什么样了?这回枪一打响,他就忙着动手术、瞧伤员,两天两宿不睡觉,眼都累出了红丝。你是怎么完成上级交给你的任务的?
邵:(急了)哎呀,看你说的!我就不着急呀?他忙得那个样,我在一边也是毛焦火辣的。可是我刚嘟囔一声“大夫,该休息啦!”他就说:(学白求恩的腔调)“小鬼,我来中国是工作的,不是休息的!要把手术做完,我才能休息!”
张:唉,白大夫一个心眼都在伤员身上!
邵:你忘了,在五台山那件事?那时候,白大夫在后方医院给伤员动手术,四十个钟头连轴转,谁劝也不休息。司令员听说了,打电话请白大夫到司令部“开会”——
张:啊?
邵:白大夫一听有命令,才撂下手术刀,上马动身。我背枪、上马,紧追紧赶,跑了二里地,才赶上他!
张:他急着开完会,回来照护伤员呢!
邵:到了司令部,老头子一脸不高兴:“难道这个会不能等一等再开吗?现在战斗正激烈,有很多伤员!”司令员问他:“你多少钟头没睡觉了?”老头子一听,扭头就走。司令员也假装生了气:“你是我的部下,我命令你去睡觉!那个屋里有一个炕。你到那儿去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老头子没办法,耸耸肩膀,把两手一摊,只好进屋子去啦!
张:哈哈哈哈!……(敬佩地)别看人家白大夫是外国人,对咱们八路军一点不外气。干起活来,真是没说的!
邵:你笑!你这个大师傅干了些什么呀?
张:唉,白大夫这个人,真拿他没办法。本来行军打仗,条件就困难。想法弄一点菜,他不是说太好了,就是说太多了。年岁这么大,工作这么重,见天动手术,动刀动枪的,光吃点小米、土豆片,怎么行啊!
邵:瞧。你这个老兵也发愁了吧?
张:发愁?今天我可想了个办法。
邵:什么办法?
张:你等一下。(起身进内,捧出一个小锅)看见了吗?
邵:这是什么?(掀开锅盖)嘿!让我闻闻!(闻,笑)好香!行,行。待会儿老头子来了,得想法让他吃一点啊!
(脚步声。
(白求恩抱着一个男孩进来。后面跟着一群男女小孩。
小孩们:八路军!八路军!
白:(把小男孩放在床上坐着)坐下吧,我的小客人!(顺手掏出一块糖给他。)
(张、邵走过来。)
邵:哟,这不是小猛子吗?
一个女孩:是猛子。这个外国人把他抱来了!
白:我是外国人,你怕不怕?
女孩:不怕。(指其臂章)你是八路军。你家在哪儿呀?
白:家在加拿大,隔着一个大海。
女孩:哎呀,那可远啦。你跑这么远,到我们这儿,干吗呀?
白:我来和你们一起打敌人!
女孩:那好极了。你是外国的好人!
白:让咱们先看看这个小孩的脸。
女孩:他叫猛子。
白:(摸猛子的脸蛋)猛子,猛子,你下巴怎么长了一大瘤子呀?
女孩:他这个瘤子是去年长的。刚长的时候,像个小枣。愈长愈大,现在跟个鸡蛋一样啦!
白:(对张、邵)我要把他这个瘤子去掉!
邵:白大夫,现在天不早了。待会儿恐怕伤员要来。是不是过两天再给小家伙治?
白:不行。他这个瘤子愈长愈大。拖延下去,就不好治了!(外边一个妇女的喊叫声:“猛子!猛子!……”)
张大嫂:(进门)猛子怎么啦?到底出什么事啦?
女孩:张大婶!
张大嫂:让你们领着猛子玩,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啦?
小孩们:(七嘴八舌地解释)我们在路上玩,这个外国老伯伯看见他,就把他抱来啦!
邵:(说明)大嫂,白大夫要给猛子治瘤子。
张大嫂:(明白,高兴)那敢情好。为猛子脸上这个瘤子,我正发愁呢。早就想找咱们八路军的大夫看看,村里正闹大生产,地里忙,抽不出工夫来。
(白求恩给猛子听诊。)
张大嫂:(经过犹豫之后)这位外国老大夫,您好哇!猛子这瘤子好治吗?
白:好治好治。打点麻药,割一个小口,就取出来了。来,请你帮帮忙,让猛子躺下来。
张大嫂:(扶猛子躺下)猛子,乖,躺下,别动。外国老伯伯给你治病。
白:(对邵)来,小鬼,当助手!
(白给猛子打麻药,割掉瘤子,上药膏,最后把一片雪白的纱布贴在猛子的下巴颏上。
(张大嫂照顾着猛子。小孩们围着。又来一些妇女,在门口看着。
(邵收拾器械、药品。张下。)
白:(摸摸猛子的脸)好啦,我把敌人这个炮楼拔掉了。(问猛子)疼不疼?
猛子:不疼!
白:(伸大拇指)你是个勇敢的小伙子!(对张大嫂)他不哭,不闹,可爱的孩子!
(嘱咐)以后,隔一天,给他换换药,就好了!
张大嫂:(抱猛子,把纱布轻轻拍拍)猛子,谢谢外国老伯伯!
猛子:老伯伯!
白:(高兴地摸摸猛子的头)不要谢我。我们是毛主席领导的八路军,告诉老乡们,以后有了病,就找我们八路军的医生,看看就好了!
邵:(向妇女们自豪地介绍)白大夫是从延安毛主席那儿来的!
妇女们:(议论开了)毛主席!……哎呀,毛主席共产党真好!这么老远的,派大夫给咱穷人们治病!……
张大嫂:白大夫,您忙着!
白:再见!
张大嫂:猛子,跟白大夫再见!
猛子:再见!
白:再见。好孩子!(众下。)(老张端鸡汤上。)
张:白大夫,忙了半天,该饿了吧?
白:(奇怪)这是什么?
张:你瞧瞧!
白:(打开锅盖)鸡汤?(闻闻,高兴地)很好很好。
邵:(凑过来)那你就尝尝吧。看看张师傅的手艺怎么样。(白端锅向门外走去。)
张:(不解地)白大夫——?
白:赶快送到伤员那里去!
张:这是给你做的。
白:我身体很好。不要喝什么鸡汤!
张:这是组织上照顾你,专门给你做的。
白:(幽默地)革命友爱,不分中外。组织上可以照顾我这个老战士,难道我就不应该关心自己的伤员吗?
张:(关怀地)白大夫,你工作这么重,也该照顾自己的身体呀!
白:(放下锅)我很好,不要紧。(见张难过,抚着他的肩膀,安慰、解释)我的好朋友,我告诉你:(幕后《东方红》乐曲起。)我在延安的时候,在那间没有陈设的窑洞里,见到了毛主席。毛主席对我谈了很多很多。我想到长征,想到毛主席怎样领导红军,挽救了中国……毛主席津贴很少,过着朴素的生活。八路军官兵,一天几分钱菜金。我是来支援中国人民的民族解放战争的。我要过八路军战士的生活。你们给我弄肉吃,不是很好地招待我。我要吃好的、穿好的,就留在加拿大不来了。明白吗?亲爱的朋友?
张:(为难)白大夫……
白:(把锅端给张)去吧,去吧,给伤员送去吧!伤员要吃得好一点。他们吃了,跟我吃了一样。去吧!(张勉强接着,端走。)
白:(用一个指头假意威吓地指指小邵)小鬼!(邵向张做个鬼脸,二人下。)
(白看他们出去,为革命友爱所感动,联想到在西班牙的战斗生活,哼着一支西班牙革命歌曲)
“西班牙有个山谷叫雅拉玛,
人们都在怀念着它;
多少个英雄倒在山下,
雅拉玛开遍鲜花!……”
(脚步声。
(一位老农民和另一青年农民抬一伤员急上。)
(方、贾及其他护士和一些村里群众跟上。)
方:白大夫,前线送来一个紧急伤员,右臂重伤,昏迷不醒。
白:检查!
(担架放好。白、方一同检查伤势。)
白:(摸脉,听诊,摸伤员额头,手退回)发冷!检查右臂!(护士把伤员衣服解开,白检查臂伤,考虑,拿定一个主意,问方)方,你看这个伤员应该怎样治疗?
方:根据伤势,必须马上动手术!
白:但是病人失血过多。在严重贫血的情况下,如果立刻动手术,就有生命危险,怎么办呢?
方:(坦率地)对于这种病例,我还没有完全的把握……
白:方,我想通过抢救这个伤员,上一堂小小的课,为了提高我们医务人员的技术,也为了让更多的人参加抢救伤员的斗争。
方:那太好了。我正需要提高自己,更好地抢救伤员。
(护士、民工、邵、张和一些群众围过来。)
白:(像一个诲人不倦的教师,和蔼、恳切地讲课)同志们,这是我们八路军的一位战士。他为了保卫祖国、解放全人类,在前线受了重伤。(向民工点头示意)这两位同志,不怕辛苦,走了很久的山路,把他抬到我们这里。一路上,敌人加在他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流着血。请看:他躺在我们面前,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如果我们不采取紧急措施,这位战士就会永远地闭上他的眼睛。
群众:(看着伤员,关切地议论)他脸都刷白啦……一点血色也没有……
抬担架的老农民:大夫,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过来呀!
白:(点头)同志们,我们能够救他。他现在昏迷不醒,不仅因为他的伤势严重,而且因为他流血太多。伤重,不要紧,可以动手术。但是没有血,他就支持不了手术。地里没有种子,就长不出小米;人没有血,生命就维持不住。所以,我们必须把他失去的血,给他补起来。有了血,再加上治疗,这个战士就能重新站起来打击敌人!
一个老大娘:那怎么办呢?
白:有办法:先给他输血,再做手术!
(一听“输血”,全场踊跃献血。)
方:白大夫,我要求用我的血!
贾:用我的血!
邵、张:用我的血!
白:(摇头)不行。应该让我输血!
抬担架的老农民:(高举自己的胳臂)大夫,抽我的血吧!
青年民工:大夫,抽我的血。我身强力壮,抽点血没啥!
方:白大夫,你年纪大了,无论如何不能输血。还是用我的血吧!
白:(解释)同志们,输血需要检査血型。我的血是O型,万能输血,不用检查。革命友爱,不分中外。大家不要争了。抢救伤员要紧。
(对方)方,准备输血工具!
(方准备输血工具。)
(音乐。
(围看的人愈聚愈多。)
白:(手持针管,边做边讲)输血是这样进行的:先在手臂上消毒(自己用棉球消毒)。再把针尖插进血管里(把针尖插进自己的血管)。血就从针头流入针管(拔出针尖,再用棉球擦手臂。),请看:抽出了300CC的血,我还是和平常一样(握拳,举臂示意),不是吗?现在,再倒过来,(把针尖插入伤员手臂上)这样,看,血就流进了战士的血管里!
(观看的人愈围愈紧,急切地注视伤员的脸。)
(静场。
(大家看见伤员脸色好转,活跃起来。)
众:(惊喜)哎呀,嘴动了,醒过来了!
伤员:(睁眼,抬头)白大夫!……
白:(抚摸他的胳臂)小伙子,你好一点吗?
伤员:(吃力地伸出手,与白握手)白大夫,谢谢你!
白:(命令)抬到手术室,准备动手术!
(方领民工抬伤员下。群众把白围起来。)
老大娘:大夫,我的血,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给。只要能救活八路军的伤员,别说是血,就是把我这条老命都搁上,我心里也高兴!
张大嫂:(抱着猛子)白大夫,你给我检查检查,啥时候要用,啥时候就给!
群众:(争说)用我的血!用我的血!用我的血!
白:(受到极大感动和启发)你们的意见太好了!我们可以组织一个“志愿输血队”,把愿意输血的人,名字和血型都登记下来。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用。成千上万的人民组成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库——这是世界医疗史从来没有的创举。正像毛泽东同志说的:“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千万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同志们,愿意把自己的血献给我们八路军伤员的人,请把名字登记下来!(小邵准备纸笔、记录。)
群众:(争说)写上我的名字!写上我的名字!写上我的名字!
(在献血的热潮中,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