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进入欧洲

第二十六章 再度进入欧洲

在非洲肃清轴心军之后,1943年联军征服西西里岛似乎是轻而易举。但实际上,这一次的重返欧洲是一个危险的跃进,充满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它之所以能够成功,大部分应归功于一连串长期潜伏的原因。第一是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两人的盲目骄傲心理,他们联合起来尝试在非洲挽救他们的面子。第二是墨索里尼对其德国盟友存有一种嫉妒的害怕心理,不愿意让他在意大利领土的防御中居于领导的地位。第三是希特勒的想法和墨索里尼不一样,他不相信西西里岛是联军的真正目标——英国人所使用的一项欺敌巧计,对于这种错误的判断也颇有贡献。

最重要的还是第一个因素。在整个战争中最大的讽刺之一,就是希特勒和德国的参谋本部经常因为害怕英国的海权,遂不愿作海外的远征行动,所以始终不肯给予隆美尔以充足的兵力使其有扩张胜利的机会;但是到了最后的阶段却又不惜把大量的部队送往非洲,结果反而断送了他们防守欧洲的前途。

尤其更讽刺的是,因为在1942年11月,当艾森豪威尔首次向突尼斯进攻时,他们意想不到地将其击退,遂更增长了他们的骄气,以为可以守住北非的最后据点。当联军的矛头非常谨慎地从阿尔及利亚指向东方时,德国人却迅速地采取行动,把部队空运越过地中海,以求阻止突尼斯和比塞大两个港口落入联军的手中。他们终于守住了山地中的隘道,而产生了一种长期的僵局。

但是这个成功却鼓励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以为他们可以永久据守突尼斯,遂决定投入大量的援军,使其足以对抗艾森豪威尔手中日益增大的实力。他们投下的赌注愈多,也就愈感到不能撤退,否则即将使他们的威望受到严重的损失。同时,由于同盟国的优势海空军兵力,开始对西西里与突尼斯之间的海峡构成严密的封锁。于是无论据守或撤退,也都同样变得日益困难。

德意军在突尼斯所建立的桥头阵地,曾使联军在整个冬季里无法前进,同时也对从阿拉曼越过2000英里距离撤退回来的隆美尔残军提供了掩护。尽管如此,联军之未能早日攻克突尼斯,从长期的观点来看,对于他们还是因祸得福。因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再也不听信任何主张把德意两国部队撤出突尼斯的意见,尽管当初还是有时间和机会来把他们撤走。

为了想作一次最后的努力,隆美尔于1943年3月10日飞往东普鲁士的希特勒大本营,企图说服他使其明了撤退的必要,他在自己的日记上曾经记载这次努力是如何地徒劳无功。他说:“我曾尽量地强调主张这些‘非洲’部队应在意大利加以再装备,使他们可以用来保卫我们在南欧的侧翼。我甚至还当面向他保证——那是我通常所不愿意做的事情——假使有这样的部队,则我可以负责击败联军在南欧的任何侵入行动。但结果却是一切都毫无希望。”

当联军逐渐逼近这个桥头阵地准备作最后的一击时,轴心部队却怀着绝望的心情在那里坐以待毙——假使他们能获准撤退的话,则4月间多雾的天气也许还能帮助掩护他们的上船和运输。在4月20日到22日之间,他们勉强地击退了联军第一次进攻的企图,但到5月6日,当联军再度大举进攻并突穿他们的防线之后,接着就全面崩溃了。造成全面崩溃的原因有二:(1)桥头阵地太浅,兵力运用无回旋的余地;(2)守军自知是背水作战,感到希望已经断绝。

轴心军在突尼斯的8个师完全被俘,包括隆美尔老兵的大部分和意大利陆军的精华在内,遂使意大利及其附近的岛屿几乎完全暴露在无防御的状况之下。这些部队本可以对从意大利进入欧洲的门户提供非常坚强的防御,则联军侵入的成功机会也就会随之减低。不过,同盟国当局并不曾立即利用这种大好机会——虽然在1月间他们即已决定在西西里的登陆应为次一步骤,而突尼斯的攻占也和预定的时间十分接近。对于轴心方面而言,可以说是很侥幸,因为联军各个司令部的意见分歧和争论不休,遂使时间日益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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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要提到另一项证据,那是由韦斯特法尔将军(General Westphal)所提供的。他当时是意大利南方总司令、凯塞林元帅的参谋长。由于意大利已经没有机动的机械化部队,所有的军事首长遂要求德军增援强大的装甲部队。在那个时候,希特勒认为应满足这种紧急需要,所以他致墨索里尼一份私人函件,表示愿意提供5个师。但墨索里尼却并未事先告诉凯塞林,即回答希特勒说他只需要3个师——那也就是除了把那些已在意大利的零星部队拼凑编成2个师以外(那些德国部队本是准备经过意大利送往非洲增援的),再从德国调1个师的生力军而已。他甚至于还表示不再需要更多的德国部队。

这是5月中旬的事情,墨索里尼之所以不愿意接受希特勒提供的援助,其原因是骄傲和恐惧兼而有之。他不愿让全世界以及他自己的人民,认为他是依赖德国人的援助。诚如韦斯特法尔所说:“他希望由意大利人来保卫意大利,但事实上他的兵力已经残破不堪,然而此种观念已无现实的可能。他并非不知道此项事实,但却闭起眼睛不敢正视现实。”此外还有一个更进一步的原因,那就是他不想让德国人在意大利获得一种支配的地位。他固然希望能够不让同盟国进入他的领土,但也同样希望不让德国人进来。

新任的意大利陆军参谋总长罗塔将军(General Roatta),曾经出任西西里的指挥官,终于说服了墨索里尼使其了解必须有较大的德国援助,然后意大利及其岛屿前哨始有防御成功的机会。于是他才同意让更多的德军入境——不过条件却是必须接受意大利指挥官的战术控制。

意大利在西西里的守军只有4个野战师和6个静态的海岸防御师,其装备和士气都极为低劣。在非洲作战崩溃之后,那些准备前往增援的德国部队就在西西里编成1个师,虽然被称为“第十五装甲步兵师”,但它却只有1个坦克单位。用同样方式所编成的“戈林”装甲师也在将近6月底时开往西西里。墨索里尼却不允许让这2个师在一个德国将领指挥之下组成1个师。它们被置于意大利军团司令古佐尼将军(General Guzzoni)的直接控制之下,并被分为5个群,沿着该岛150英里长的直径展开,作为机动预备队。资深的德国联络官辛格尔中将(Lieutenant-General von Senger und Etterlin)只有一个小型的幕僚单位和一个通讯连,以便他可以行使紧急的控制。

等到墨索里尼愿意接受较多的德国援助时,希特勒对此种援助的提供又开始感到狐疑不决,而同时对于危险点的位置也具有不同的意见。一方面他怀疑意大利人将会推翻墨索里尼,并单独与联军媾和——这种怀疑不久也获得事实的证明——因为这个原因,他就不希望让更多的德军陷入意大利境内,以免一旦该国崩溃或转向时,会受到被切断的危险。另一方面,墨索里尼与意大利统帅部以及凯塞林都一直认为,联军在非洲的次一行动将是向西西里岛跃进;但希特勒却不以为然,认为他们的看法是错误的。就这一点而言,事实证明希特勒还是错了。

在应付联军的重返欧洲时,希特勒最大的战略弱点即为他已征服的地区实在太大——西起大西洋方面的法国海岸,东达爱琴海方面的希腊海岸。所以他要想推测联军将在何处发动攻势,实在是非常困难。反之,联军方面的最大战略优点,就是透过海权,他们对于任何一个目标都能作广泛的选择,同时也享有牵制分散的能力。希特勒一方面必须经常提防从英伦海峡而来的渡海攻击,另一方面又害怕在北非的英美联军将在从西班牙到希腊之间的南侧翼上选取任何一点登陆。(原注:可参看第二十八图。)

希特勒相信联军在撒丁(Sardinia)登陆的机会要比在西西里岛为大。撒丁可对进攻科西嘉岛(Corsica)提供一块容易的踏脚石,同时对于跃上法意两国的大陆也是一块位置良好的跳板。此外,联军在希腊的登陆也是另一种期待,希特勒希望能保留一些预备队,以便在紧急情况时可以赶往那个方向。

希特勒的这种想法,又受到下述事故而予以增强:驻西班牙的纳粹情报人员,曾经在被海浪冲到西班牙海岸的一位“英国军官”的尸体上找到一批文件。除了身份证件和私人信件外,其中有一封由这个死者传送的亲启密件——那是由英国陆军副参谋总长奈伊中将(Lieutenant-General Sir Archibald Nye)写给亚历山大将军的。这封信件中提到最近有关未来作战的电报,并暗示联军意图在撒丁和希腊登陆,却想欺骗敌人使他们相信登陆的地点为西西里。

这具尸体和这封密信都是假造的,是英国情报机构某一小组所设计的欺敌计划中的一部分。这种设计非常地精密,所以使得德国情报组织的首长们都深信不疑。虽然它并未能改变意大利领袖们和凯塞林的看法——他们仍坚信西西里将为联军的次一目标——但对希特勒却似乎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印象。

根据希特勒的命令,第一装甲师已经从法国调往希腊——去支援那里的3个德国步兵师和意大利第十一军团——而新成立的第九十装甲步兵师,则用来增强在撒丁岛上的4个意大利师。由于补给上的困难,使对该岛进一步的增援受到阻碍,因为那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港口,而大部分码头均已被轰炸所毁。但为了作额外的保证起见,希特勒又把施图登特将军的第十一空降军(包括两个伞兵师)移驻到法国的南部,以便准备对联军在撒丁的登陆执行空降的反击。

此时,联军方面的计划作为却以一种较缓的步调推进。在西西里登陆的决定是以折衷的方式来作成,而对进一步的目标并无任何结论。当美英两国的参谋首脑在1943年1月的卡萨布兰卡会议中碰头时,他们在意见上的分歧恰好和他们的共同名称——“联合参谋首脑会议”(Combined Chiefs of Staff)成一强烈对比。美国人(金恩、马歇尔和阿诺德〔General Arnold〕)是希望把地中海这一幕插曲赶紧结束,以便早日回到对德国的直接行动路线。而英国人(布鲁克、邦德〔Admiral Pound〕和波特尔〔Air Chief Marshal Portal〕)则认为直接越过海峡的侵入作战,时机尚未成熟;假使在1943年内作这样的企图,其结果不仅是徒劳无功,甚至于还要招致严重的灾难——今天从历史性的回顾中看来,这种研判似乎是殊少疑问的。但是大家却一致同意必须采取某种进一步的行动,以便保持压力和牵制德军使其离开苏联战场。在英国方面,虽然联合计划参谋主张在撒丁登陆,但英美两国的参谋首脑都宁愿选择西西里,同时这也是丘吉尔所赞成的,于是很快地就达成了协议。最有力的理由是,占领西西里可以有效地肃清通过地中海的航路,也就可以节省许多的航运成本——因为自从1940年以来,大部分前往埃及和印度的运输船队都被迫必须绕过南非行驶。

在决定进攻西西里之后,1月19日,联合参谋首脑会议遂确定其目标如下:(1)使地中海的交通线变得更安全;(2)分散德军在苏联方面的压力;(3)增强对意大利的压力。至于如何扩张战果的问题则暂且不论。因为任何决定次一目标的企图,必然会再度引起意见上的分歧——但是在这一类问题上若采取此种避重就轻的手段,其结果又将引起战略上的迟缓。

在攻击西西里的计划作为过程中,也缺乏紧迫感。虽然对突尼斯的征服假定可以在4月底完成,但是两国参谋首脑们却把7月里满月的一天,定为登陆西西里的目标日。对于这个代号为“爱斯基摩”作战(Operation Husky)的行动,英国人在1月20日曾提出了一项大纲——联军兵力将分别来自东西地中海,并作集中的海上前进和侵入。他们同意由艾森豪威尔出任统帅,而亚历山大则为其副手。(这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尽管英军的总司令比较资深,而且经验也丰富得多,同时在这个战役中英国也提供较大部分的兵力,但却仍承认美国为同盟中的首席伙伴。)2月初成立了一个特种计划参谋群,其总部设在阿尔及尔,但其分支机构却分散得很远。而在空军方面,不仅在空间上,而且在思想上也都有很大的距离——其后果即为在西西里战役中,空军的行动并不能密切配合陆军的需要。当这些计划还在公文旅行时,时间已过去了不少。艾森豪威尔、亚历山大,以及两个被选定的军团司令蒙哥马利和巴顿,也都在忙于结束北非的战役,所以对于次一行动也都未能给以适当的注意。一直到4月底,蒙哥马利才有时间来研究这个计划草案。他对计划作了许多的修改,并于5月3日修改定稿,到5月13日才获得英美参谋首脑的联合批准——这也就是在突尼斯轴心国防线崩溃后的一个星期和最后敌军残部投降的那一天。

这种在计划阶段的延误实在是非常的可惜,因为准备用来进攻西西里的10个师,其中只有1个曾参加北非战役的最后阶段作战,而另外7个师都是新加入的生力军。假使能在非洲轴心军崩溃之后,即紧接着在西西里登陆,那么就会发现该岛几乎是处于毫无防御的状况下。而且,若非丘吉尔在卡萨布兰卡会议期间和以后,一直要求应在6月间登陆,否则容许敌人在西西里增强防御的时间可能就会拖得更长。他的主张虽曾获得两国参谋首脑的支持,但在地中海地区的指挥官们,却在7月10日以前无法完成发动登陆作战的一切准备。

计划中的主要改变,就是预定要在西西里西端巴勒莫(Palermo)附近登陆的巴顿的军团(西面任务部队),现在改在靠近蒙哥马利军团的东南海岸登陆,而后者的登陆地点也变得远较集中,由于拖延的时间已经很长,所以敌人的增援也可能已经加强。此种把入侵部队比较密集在一起的办法,对于敌方发动强大反击的危险,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预防措施——尽管以后的事实证明无此必要。但这样却牺牲在登陆开始时即攻占巴勒莫港的机会——若非新型的两栖车辆(DUKW)与坦克登陆舰(LST)的合并使用,解决了维持滩头补给的问题,则此种机会的丧失可能就会引起严重的后果。修改后的计划也丧失了原有计划所具有的分散敌人注意力的效果,所以也就帮助敌人在联军登陆之后,可以集中其分散的预备队,来阻挡联军越过该岛中央山地的前进。假使巴顿仍在西北岸的巴勒莫附近登陆,那么他也许很快就可以到达墨西拿海峡(Strait of Messina)——不仅切断敌军的增援或退却线,而且实际上也使在西西里岛上的全部敌军都被关入陷阱之内。事实证明那些德国部队的逃出,对于联军进一步的行动曾经产生远大的不利影响。

不过,因为这是联军第一次重返欧洲,而且也是对敌军据守的海岸第一次作庞大的突击,所以过分谨慎也是一种很自然的趋势。此处值得一提的是8个师的同时登陆,其规模甚至于比11个月后的诺曼底登陆还要大。在第一天和以后的两天内,差不多有15万人的部队已经登陆,而最后的总数则约为47.8万人——英军25万人,美军22.8万人。英军登陆的地点是在该岛的东南角上,海岸线长达40英里。美军则在南岸登陆,所占的海岸线也是40英里。在英军左翼与美军右翼之间相隔仅为20英里。

参加这次作战的海军,是在坎宁安海军上将(Admiral Sir Andrew Cunningham)指挥之下计划和执行的,其中包括非常复杂的行动典型,并以夜间登陆为其终结。但一切进行自始至终却异常地顺利,这应该归功于计划和执行人员的称职。作为一个两栖作战,这一次远比“火炬”作战进行得高明,换言之,在那一次作战中已经获得不少的教训。

东面的海军特遣部队(英国)是由雷姆赛海军中将(Vice-Admiral Sir Bertram Ramsay)指挥,共有船只795艘,另有登陆艇715艘供滩头登陆转运之用。英军第五和第五十两个师(以及第二三一步兵旅)是从地中海的东端乘船前来——即来自苏伊士、亚历山大和海法等港口。它们预定的登陆点是在西西里东岸上,夹在锡腊库扎(Syracuse)与帕塞罗角(Cape Passero)之间的南端地段。第五十一师乘坐登陆艇从突尼斯出发,其中一部分来自马耳他岛,预定在西西里的东南角登陆。预定在该角西面登陆的第一加拿大师,则直接从英国分用两个船队运来。其第二个船队(也是较快速的一个)载运着部队的主力,在D-12日(即6月28日)从克莱德(Clyde)湾出发。它在美军船队之前通过比塞大附近有水雷保护的水道。

西面的海军特遣部队(美国)由休伊特海军中将(Vice-Admiral H.Kent Hewitt)指挥,包括船只580艘和登陆舰1124艘。右翼方面准备在斯科格利蒂(Scoglitti)登陆的第四十五步兵师,是分载于两个船队越过大西洋从美国直达奥兰港,略为休息一下,再在比塞大附近接收它的坦克登陆舰和其他小艇,然后驶往西西里。第一步兵师和第二装甲师预定在杰拉(Gela)登陆,分别从阿尔及尔和奥兰上船。充任左翼的第三步兵师预定在利卡塔(Licata)登陆,它从比塞大出发,并完全用登陆舰艇载运的。

在海空军掩护之下,如此巨大的船队在通过和集结的过程中,都不曾受到任何严重的干扰。由于遭受潜艇之攻击,一共损失了4艘运输船和2艘坦克登陆舰。在接近西西里时也不曾因空中的攻击而受到任何损失,敌军的飞机都被阻于战场之外,所以有许多船队根本就不曾被敌机发现。在这个战区中,联军的空中优势是如此的巨大——共有作战飞机4000架以上,而轴心方面则仅有1500架左右——所以敌军轰炸机在6月间即已撤退到意大利北中部的基地上。从7月2日起,在西西里岛上的机场即不断地受到猛烈攻击,所以当D日来临时,尚堪使用的就只剩下少数几条辅助跑道,而大多数尚未损毁的战斗机也都撤回大陆或撒丁。不过在整个战役中被联军击毁的敌机实际数字并未超过200架,但是联军当时却宣称有1100架之多。

7月9日下午,所有的船队都到达它们在马耳他岛东西两面的集结水域,但此时却风浪大起,使一些较小的舰艇感到威胁,而有使登陆行动受到妨碍的危险。不过很侥幸的,到午夜时风浪开始逐渐平静,所以延迟到达滩头的突击艇仅在总数中占一个很小的比例。

在海上突击登陆前的空降作战,却受到最恶劣的影响——那是由英军第一和美军第八十二两个空降师的一部分来执行的。这也是联军企图发动的第一次大规模空降攻击,由于缺乏经验而且又要求在夜间执行,所以即令不受到风力的影响,也会感到非常困难。狂风增加了运输机和拖曳机的航行困难,使其不易到达目标,并且再加上高射炮火力妨碍降落的行动,美国伞兵遂被分成许多小股,散布在一片广达50英里的地区内。英国滑翔机载运的部队也被散布得很广,在134架滑翔机中有47架坠落在海里。尽管如此,这种并非故意的散布,却帮助空降部队在广大的敌后地区内造成普遍的惊扰和混乱,同时也有一部分伞兵攻占了重要的桥梁和道路交叉点,因此也产生了一些较有利的效果。

突然发生的风暴虽然使攻击者遭遇到一些困难,但同时也使防御者疏于戒备,所以平均说来,对攻击者而言,还是利多于害。虽然在那天下午德军就已经发现有5个船队从马耳他向北航行,而在天黑之前,又接获一连串的报告,但是上级司令部所发出的警告不是未曾到达下级单位,就是未曾受到他们的重视。所有一切充任预备队的德军部队,虽在接获第一次报告后的一小时即已开始戒备,但驻在海岸的意大利部队却相信这样大的风浪至少可以保证他们获得一夜安眠——坎宁安上将在他的报告书中曾经作过下述生动的描写:“那些意大利部队已经戒备了许多夜晚,所以早已感到十分疲惫,当恶劣天气来临时,他们睡在床上高兴地说:‘无论如何他们今夜一定不会来。’哪知道他们就真来了。”

但是意大利人的疲惫却是精神多于实质。他们之间大多数的人对战争都已极感厌倦,而更少有人对墨索里尼表示同情。此外,海防部队大部分都是西西里人,选择他们担任海防任务的理由,是假定他们将会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努力奋战。但这种假定却忽视了下述的事实:他们对德国人具有传统的厌恶心理,同时他们的现实心理也完全了解打得愈厉害,则他们的家园所受到的破坏也会愈厉害。

到7月10日天亮之后,他们就更不想再勉强抵抗,因为他们看到巨大的舰队把眼前的海面都塞满了,一直到海平线都看不见的尽头,大批的登陆艇川流不息地把增援兵力向滩头输送,以支援在凌晨早已上岸的突击部队。

滩头防线很快地即被冲破,虽然晕船病使许多突击部队感到颇为苦恼,但是上岸后发现敌方火力使他们所受到的损失是那样的轻微,遂又精神大振。亚历山大对侵入战的第一阶段曾经用两句话来概述:“意大利海防师的价值本来就不曾为人重视,现在几乎是未放一枪即完全溃散;至于野战师,当他们遭遇我军之后,也就像风扫落叶一样地被赶跑了。集体投降已成常事。”所以自从第一天起,整个防御担子就完全落在那两个临时拼凑编成的德国师的肩膀上,以后它们才又获得了两个师的增援。

当联军尚未在岸上站稳脚步之前,德军曾趁这个紧急的机会发动一次危险的反击。那是由“戈林”师来执行的,该师连同一个新型56吨重的虎式坦克支队,驻在卡尔塔吉罗内(Caltagirone)的周边地区,该城位于俯瞰杰拉平原的山岳地带上,距离海岸线仅20英里——而美军第一步兵师则已在该平原登陆。所幸的是这个反击到第二天才发动。在第一天上午,一小群意大利旧式轻坦克曾经作过一次英勇的小规模反击,实际上他们也曾突入杰拉镇,但终被击退。至于德军的主力纵队却在路上耽搁了,直到次日上午才到达战场。甚至于到那个时候,已经登陆的美军坦克数量也还是屈指可数——因为风浪太大所以卸载困难,而且滩头上又拥塞不堪。同时在岸上也缺乏战防炮和一般的火炮。德国坦克三五成群地越过平原,冲过美军的前哨,一直到达滩头边缘的沙丘地带,若非指导良好的美国海军舰炮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候帮助击退来袭的德军,则美军即有被驱逐下海的危险。另一支德军纵队,连同一连虎型坦克,也曾对第四十五步兵师的左侧翼作同样的威胁,但也同样地被击退。

次日,德军第十五装甲步兵师的两个战斗群,也从西西里岛的西部匆匆赶来,到达面对美军的战线上,但此时“戈林”师却又被调往英军地区,因为那边的情况显得更为紧急——英军早已迫近东岸中点的卡塔尼亚(Catania)城,而美军的三个滩头阵地还是很浅,并且也尚未联结起来。

英军在登陆时所遭遇的抵抗,比美军所遭遇的要轻微些,而且在最初阶段也未遇到任何反击,所以进展也就远较顺利。虽然在卸载过程中也曾发生一些困难和延迟,但就全部而言,还是比西面滩头的成绩为佳,因为那一方面较为暴露。在第一天之后,德军空袭的次数比较频繁,但空中掩护的效力也同样的有了改进,所以船只的损失几乎完全与美军方面一样轻微。诚如坎宁安上将所说:“那样巨大的船队停泊在敌方的海岸边,而在空中攻击方面所受到的损失是那样的轻微,对那些过去曾在地中海参与作战的人们而言,几乎有奇迹出现之感。”此种空中保护的程度对于两栖攻击的成功实为一个主要因素。但在次一阶段,其进展却因为另一种不同的空中行动而遭遇到阻碍。

在最初三天之内,英军已经肃清西西里岛的整个东南部分。蒙哥马利遂决定作一次“伟大”的努力,从伦蒂尼(Lentini)地区突入卡塔尼亚平原,并命令在7月16日夜间发动一个大规模的攻势。主要的问题就是要攻占在锡美托河(River Simeto)上的普里马索莱(Primasole)桥,该桥在卡塔尼亚城以南只有几英里路。为了这个目的使用了一个伞兵旅,虽然只有一半的兵力降落在正确的着陆区,但这一部分兵力即能确实占领该桥,使其不致受到任何破坏。

次一阶段的作战可以用施图登特将军的记载来加以综述。他是德国第十一空降军的军长,他的两个师被希特勒置于法国的南部。假使如希特勒所预料的联军是在撒丁登陆的话,它们就准备立即飞往增援。但诚如施图登特的故事所显示的,空降部队是一种非常具有弹性的战略预备队,极易转用于应付不同的情况。以下即为施图登特的记载:

“当7月10日联军在西西里登陆时,我即建议使用我的两个师发动一次空降反击。但希特勒拒绝接受我的建议——而约德尔尤其表示反对,所以初次只有第一伞兵师从法国南部飞往意大利——一部分到罗马和一部分到那不勒斯——第二伞兵师则仍和我在一起留在尼姆(Nîmes)。但是第一伞兵师马上又被送往西西里——被用作地面部队来增援该地薄弱的德军兵力,因为意大利部队早已开始大批地投降了。这个师的一部分是从空中运去,分为连续的几个梯次,降落在卡塔尼亚以南的东部地区我军防线的后方。我原希望能把它们降落在联军战线的后方。第一批伞兵是降落在我军战线后方约3公里的地方,可以说是一种奇怪的巧合,他们几乎是同时和英军伞兵降落在一个地方,后者是降落在我军的后方,以占领锡美托河上的桥梁为目的。我们的伞兵击败了英国伞兵,从他们的手里夺回这座桥梁。这是7月14日的事情。”

等到英军主力赶上,经过3天的苦斗,才再度占领这座桥梁和打通进入卡塔尼亚平原的道路。但他们继续北上的企图又还是受到阻碍,德军的预备队现在都集中起来,作日益强烈的抵抗,以掩护直接到达墨西拿海峡的东岸道路——墨西拿海峡的位置还在60英里以外,那是在西西里岛的东北角上,紧靠着意大利半岛的趾头。

这使迅速肃清西西里的希望成为泡影。蒙哥马利被迫只好把第八军团的主力向西移动,采取一条通过内陆丘陵地区和绕过埃特纳山(Mount Etna)的迂回路线,并与第七军团的东进相呼应——后者已经到达北面海岸,并已在7月22日占领巴勒莫,不过还是太迟了,未能阻止敌方机动部队向东撤退。这个新计划使巴顿军团的任务有了重大的改变。本来是指定由第八军团对墨西拿作决定性进攻的,以第七军团掩护其侧翼,并分散敌人的兵力。现在七军团却逐渐变成了攻击的主力。

新的挺进计划在8月1日开始,为了这个目的又从非洲调来两个新的步兵师(美国第九师和英国第七十八师)——使总数增到12个师。此时,德军也获得第二十九装甲步兵师的增援,和它一同前来的还有胡比将军(General Hube)的第十四装甲军司令部,现在全部的战斗也改由他负责指挥。他的任务已经不再是维持西西里的防御,而是要执行一种迟滞行动,以掩护轴心军队的撤出——在7月25日墨索里尼被推翻后不久,以及在联军再度发动攻击之前,古佐尼和凯塞林独立地作成了此种决定。

西西里东北部的形状和地形,对于这种迟滞行动可以给予很多的帮助——那是一个多山的三角形地区。不仅地形有利于防御,而且每向后退一步,战线也随之缩短若干英里,于是所需的防御兵力也可随之减少很多,反之,联军则由于地形的侷促,无法充分发挥其兵力的优势。巴顿为了想加速进展,曾经三次企图作小规模的两栖迂回——第一次是8月7日到8日之间的夜里在圣阿加塔(Sant’ Agata)登陆;第二次是8月10日到11日之间的夜里在布罗洛(Brolo)登陆;第三次是8月15日到16日之间的夜里在斯帕达福拉(Spadafora)登陆——但每一次都是太迟不足以切断敌军的退路。蒙哥马利在8月15日到16日之间,也曾尝试作一次小规模的两栖迂回登陆,但那时敌军的后卫却早已退到其登陆点斯卡莱塔(Scaletta)的北方去了——而敌军的大部分也都早已越过海峡退入意大利本土。

德军这次组织良好的撤退行动,其主要部分的执行一共只花了6天7夜的时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严重的拦截或损失——尽管联军拥有强大的海空军兵力。接近4万人的德国部队和超过6万人的意大利部队都已安全地撤出。虽然意大利人只带走200余辆车辆,其余的都丢弃了,但德军却带走了差不多1万辆车辆,以及47辆坦克、94门火炮和17000吨的补给和装备。大约在8月17日上午6时30分,美国的巡逻队先头部队进入了墨西拿,不久之后,一支英国的巡逻队也随之而来——美国人向他们高兴地欢呼说:“你们这些观光客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计划良好撤退的成功,可以反映出亚历山大在战役结束之日向英国首相所作的报告是如何的不实在:“到本日(1943年8月17日)上午10时为止,最后的德国部队均已逃出西西里:可以假定该岛上的全部意大利部队均已被歼灭,虽然仍有少许残部可能已经逃入大陆。”

从一切记录上来推算,在西西里岛上的德军总数只比6万人多一点,而意大利部队为19.5万人(亚历山大的估计为9万名德国人和31.5万名意大利人)。在德军中有5000人被俘,1.35万人负伤,他们是在撤退之前即已送回意大利本土,所以被杀死的德国人最多不过是几千人而已(英国人估计为2.4万人)。英军的损失为阵亡2721人,失踪2183人,负伤7939人——总计12843人。美军的损失为阵亡2811人,失踪686人,负伤6471人——总计为9968人。所以联军总共的损失约22800人。对于这次战役巨大的政治和战略效果而言,并不能算是一项过分重大的成本——它促使墨索里尼被推翻和意大利投降。但假使联军若能对两栖迂回行动作较充分的利用,那么所俘获的德军人数也许比较多,并且也能使进一步的行动变得更为顺利。这也正是坎宁安上将的意见,在他的公报上曾经指出:

“自从战役开始之日起,第八军团即不曾对两栖机会加以任何的利用。为了这种目的,小型的步兵登陆舰(LSI)经常保持备用的状况,而其他登陆艇也可以随呼即到。毫无疑问的,不使用这种工具也自有其理由。不过照我个人看来,海权实在是一种无价之宝,可以带来战略运用的弹性。即令只作极小规模的迂回行动,都足以使敌人发生动摇,节省很多的时间和成本。”

使凯塞林感到如释重负的,是联军当局并不曾企图在卡拉布里亚(Calabria)登陆,那也就是意大利半岛的“趾头”,恰好位于西西里的背后——如果能在那里登陆即足以使在西西里的军队不能退过墨西拿海峡。在整个西西里战役中,凯塞林都在着急地等待这样的一个攻击,而他手中又没有兵力可用来应付它。据他的看法:“一个在卡拉布里亚的助攻,就能使西西里的登陆发展成同盟国一次压倒性的胜利。”直到西西里战役结束和4个德国师安全地逃出时为止,凯塞林一共只用了2个德国师来掩护整个意大利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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