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史三书》的成书与影响
20世纪60年代初叶,严耕望起念写一篇《治史方法之我见》,还草拟了提纲大意,已具《治史经验谈》雏形,但事务丛脞终未成稿。1974年,他赴香港大学讲治史经验,后将论“原则性的基本方法”部分草成《治史经验谈》上篇刊布,颇受青年欢迎,希望他多写这类文章。(7)1979年起,他修改讲演旧稿,续撰论学新作,屡经增订,数易其稿。1981年,《治史经验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收入“岫庐文库”,甫一行世,大得好评。
次年,严耕望接待台湾杂志编辑与史语所后学来访,由黄宽重整理成《严耕望先生访问记》发表。有感于“仓促应对,未能畅达”,事后,他据来访者所列问题,并新增若干,陆续成文,个别篇什曾先期刊出。1985年,他将这些文章结集,后附上述《访问记》与《唐代交通图考》序言,题为《治史答问》,仍交“岫庐文库”刊行,内容都是《治史经验谈》尚未涉及或虽有涉及却未遑详述的,自称可“视为《治史经验谈》之续编”(8)。
1990年,钱穆逝世,严耕望受托撰成《钱穆宾四先生行谊述略》以为追思;还续作《从师问学六十年》,以追随钱穆的问学经历为主,兼忆小学与中学两位老师。1992年,这两篇回忆结集,附录此前发表的《我与两位王校长》与《我对傅孟真先生的感念》,总题《钱穆宾四先生与我》,仍由“岫庐文库”印行。(9)《治史三书》至此告成。但其生前,台湾始终将三书独立印行。
在学术大成的晚年岁月里,严耕望之所以“欲把金针度与人”,将一生治学经验作全面总结,既有师友敦促,也有个人考虑。好友杨联陞敦请他对后学负起更大责任:“如此现身说法,读者得此鼓励,必有闻风而起者。”(10)钱穆也劝勉他应“给青年们一些影响,否则他们都不懂学问究该如何做了”(11)!而他发现,包括钱穆在内的前辈大师述作尽管繁富,“但教人治学的文字并不多见”(12),而“薪火相传,成功不必在己”(13),故发心撰述治史三书。综观此书,《治史经验谈》允当内篇,《治史答问》视作续篇,都从问题入手;《钱穆宾四先生与我》作为补篇,改以经历说法。《治史三书》主辅互证,横纵结合,构成归田史学的枕中秘籍。
杨联陞以“尤为切实”评价《治史经验谈》;余英时也推许《治史三书》是“为后学现身说法”。(14)三书出版后,在台湾大受文史学子欢迎,成为他们的入门必读书,影响波及海外与大陆。20世纪80年代,有韩国学生抱怨,留学台湾原想掌握中国传统治学方法,岂料听到的不是美国式方法,就是日本式方法,台湾学者黄宽重向他们推荐了《治史经验谈》与《治史答问》。1987年,大陆学者黄永年收到严耕望转赠的《治史经验谈》与《治史答问》,次年撰文时称誉这两本小书是“对后学作‘金针度与’之书”。其后十年,两书复印本在大陆研究生圈内广为流传。前人评俞樾一生拼命著书,后学最受用的还推《古书疑义举例》;严耕望也著作等身,但对初涉史海的学子来说,比起其皇皇巨著来,《治史三书》也许最有启发之功。
直至1998年,大陆才首次由辽宁教育出版社将《治史经验谈》《治史答问》与《钱穆宾四先生与我》合编为《治史三书》,列入“新世纪万有文库”的“近世文化书系”。2006年,该社将其改版为《怎样学历史——严耕望的治史三书》,纳入“花生文库”的“大师谈学习系列”。2008年,世纪出版集团上海人民出版社获得授权,在大陆出版《治史三书》的中文简体字版。2016年恰逢严耕望百年诞辰,特推出纪念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