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葱头

红葱头

1月—2月

红葱又称珠葱、分葱、四季葱头、大头葱,英文名shallot,原产于巴勒斯坦,是一种小型葱,属洋葱家族,长相介乎洋葱、蒜头间。成熟时,基部结成纺锤形鳞茎,鳞衣紫红,里面的肉则呈浅紫近白,晒干后即是“红葱头”。

成熟的红葱头往往是两三瓣团聚在一起,形成球状,貌似蒜头。台湾人广泛使用红葱头,最常以猪油或葡萄籽油炸成“油葱酥”;油炸时须谨慎掌控温度,油温过高会变焦变苦,太低则炸不出香味。选购时,以鳞茎较细长者较香。

此物比蒜头香,又不像洋葱那么呛,香味及辛辣度都相当含蓄,似乎带着哲学的思维。

红葱头生吃熟食皆宜,可谓料理中的萧何,辅佐菜肴成就美味;这料理中的最佳配角,从不强出头,主要任务是提升食物香气,其为用大矣,几乎可运用于各种烹调工法,举凡蒸、炒、煮、炸、焗、卤、焖、拌、烙、炝皆无不可,如炒肉、焗排骨、羹汤、拌面、焖肉、烫地瓜叶,都可见其身影。红葱也可以整株当蔬菜炒来吃,作为蔬菜供人食用的历史久远。

有时我会邀家人和朋友在木栅老泉里散步,山林景致总能涤除尘虑,运动流汗又令人神清气爽。吸引我去爬山的,恐怕更是山腰那家餐馆“野山土鸡园”,我喜欢吃他们自种的山蔬野菜,每次去照例必点食炒珠葱,那珠葱颠覆了葱只能爆香提味的功能,清香爽口,吃进嘴里,仿佛沐浴习习山风,觉得自己和大自然紧紧相拥。

台湾红葱头产地以台南、云林为大宗,农历年后是盛产期,约莫清明前即采收结束;从前多以吊挂方式干燥保存。也有人在自家顶楼或阳台栽培,以秋季播种为宜,生长发芽率高,全年皆可种植。

我一直觉得南洋食物有亲切感,可能是娘惹菜大量使用红葱头。法国所产的红葱头质量优良,依外皮分有灰皮、粉红皮、金棕皮三种,味道殊异,他们爱用新鲜的红葱头爆香;或将之浸泡于橄榄油中,方便烹饪中随时取用;或做成葡萄酒酱、鸡蛋奶油酱(Béarnaise sauce),搭配各种沙拉、鱼、肉增香。

台湾人最普遍的用法是将它炸成酥脆的油葱酥,广泛运用于各种吃食,如制作XO酱,或面汤、拌青菜,风味小吃卤肉饭、焢肉饭、担仔面、沏仔面、粽子等更是少不了它。家里自制过粽子的人皆晓,馅料中的灵魂就是油葱酥,粽子内可以没有肉,没有咸蛋黄、栗子之属,却不能缺乏它;我们备料时总是先细切红葱头,边切边吹电风扇,吹走刺激泪腺的辛味。

我很难想象,台湾人的餐桌若没有了红葱头,生活将多么乏味。

清晨出门,上学、上班的人潮还未涌现,街头那几家面摊已开始营业,摊前的蒸气升腾,召唤过往人的饥饿感。坐定,点食阳春面,汤上照例漂浮着油葱酥,画龙点睛般,使那碗面看起来精神饱满。一碗阳春面没吃饱,再叫一碗干拌面,自然是拌了油葱酥,香味浓厚实在,很快就又吃得干干净净,却强忍住不吃第三碗。路上的行人渐多,捷运站前已蜂拥着人潮,胃肠里有了油葱酥面条,仿佛多了一种振臂工作的能量;今晨只吃了两碗面,忽然很欣赏自己的克制力。

一天的清晨由红葱头来开启是美好的,那气味,宁静地进入心扉,在阳光明亮的路上。

古希腊、罗马人常吃红葱头,视它为春药,似乎没什么根据。然则红葱头有一种镇定的力量,抚慰海外游子的乡愁,按摩吾人的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