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番石榴

珍珠番石榴

12月—隔年3月

春寒料峭，我竖起衣领，尾随谢坤成进入社头乡的有机番石榴园，园主热情地迎了来，解说如何培育这些水果，如何施肥。园里全是珍珠番石榴，每一粒皆仔细套了袋，避免果蝇叮咬。他随手摘了几粒成熟的，请访客尝尝。

那些珍珠番石榴，韬光养晦般吊在树枝上，仿佛有一种热烈的渴望，等待温柔的嘴，温柔地咬，清脆地回应。晚风吹拂果园，我在树枝下呼吸，芳香的鞭子，心神为之摇动。

番石榴因外形像石榴，故曰番石榴，台湾是1694年由大陆引进栽植，先民唤菝仔，后来才模拟闽南语音，美其名为芭乐。

台湾番石榴四季都盛产，皆培育、改良自外来品种，包括泰国番石榴、世纪番石榴、水晶番石榴、帝王番石榴等等，水晶番石榴又称无籽番石榴，种子少，果面粗糙，有六爪型肉棱突起，果形扁圆，果顶与果肩的甜度落差大，产量不多。帝王番石榴乃珍珠番石榴与无籽番石榴杂交的后代，果实硕大，果肉质脆、较厚，酸度略高。

其中以珍珠番石榴管领风骚，浅绿色果实呈梨形，果皮非常薄，有珠粒状突起，果肉白或淡黄，细致，脆爽，香味优雅，充满节制的甜，轻淡的酸。近年来农民用过期的牛奶发酵成液肥，所培育出来的牛奶番石榴，即珍珠番石榴种。珍珠番石榴是台湾最具代表性的优质番石榴，种植最广，市占率最高。

社头、两乡是彰化县珍珠番石榴产量最多的地方。最诱人馋涎的水果盘不能缺少珍珠番石榴。

起先，番石榴叫“芭乐”，在台湾称“菝仔”“鸟菝仔”，土菝仔的果香特殊却涩味稍重，从前乡间路边随处可见，如今多野生粗放，供养鸟群，偶见有人腌渍后贩卖。

番石榴总是令人联想它的远亲石榴。相传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安石国所产的石榴，因此称为“安石榴”，由于它的果实像巨瘤，故唤“石榴”。

石榴的种子甚多，送石榴给新婚夫妻，象征多子多孙。它的花很美，古诗令我对石榴更有了浪漫的想象，李商隐诗句：“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王安石也歌咏：“万绿丛中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尉天骢追忆家乡老屋，种植了两棵石榴树，开花时“红鼓鼓地像奶娃撒尿时挺起的小肚子，一身劲道。然后花开了，石榴火红成一大片，把院子照得透亮透亮”。

石榴和番石榴不同科，只是种子多相似。两种水果都适合用来作婚庆礼聘。

徐明达教授在《厨房里的秘密》书中指出：番石榴含有omega-3和omega-6的不饱和脂肪酸，及丰富的多酚和黄酮之类的抗氧化物，红心的品种则含有类胡萝卜素，营养价值非常高，被称为“超级水果”。

近来社头乡农会烘焙加工番石榴嫩叶，制成“番石榴心叶茶”，据说对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肪有改善与预防效果。然则番石榴含有鞣质，吃太多可能导致便秘。

我在金门服兵役时有次营测验，白天出操，晚上办公；我知道正在被柯姓营辅导长恶整，战战競競工作，无暇吃饭，好心的同袍帮忙打菜端进来，床铺上已摆五份餐盘，可惜完全没时间动筷子；已经连续五餐无暇进食了，三天未曾合眼。终于赶刻出一百多张钢板，呈到营辅导长办公室，他看都不看一眼就随手掷在地上，我含泪蹲下来捡，心中充满了怨恨。为了刻那些钢板，我两周内暴瘦19千克。拖着疲累的身躯跟着部队行军，腹泻更严重了，吃什么拉什么，吃止泻药亦然；后来是土菝仔救我一命。不知是什么灵感，我边跟着部队行军，边走边摘路边的土菝仔叶嚼食，一天就疗愈了急性肠炎。

珍珠番石榴之出现江湖，是偶然，是巧遇。我们想象某种舶来品基因，找到了适合它的土壤，加上高明的培育技术，成就了动人心弦的滋味。好像入了中国台湾籍的外国配偶，认真融入本地的文化风俗，努力工作负起家计，在我们的土地上有机地繁衍、成长，表现生命的活力。它们像清秀佳人，堪称新台湾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