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的现代戏创作
姜朝皋在新世纪的戏曲创作,除在历史剧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在戏曲现代戏的创作方面也取得了较大的成就。他创作了评剧现代戏《红星谣》、现代戏曲《月缺月圆》《大山祭》等。这些剧作有的是根据真实的人物故事创作,有的则反映了现代社会的嬗变,有的则写了现代的“愚公移山”精神。
这几出戏的共同特点是,都显现出一种对理想主义精神价值的追求。《红星谣》中雨花妈妈当年将丈夫大星送去当红军,养子长大又被送去当了解放军,父子两代都为国牺牲,雨花妈妈对党的信念可谓执着,临终前叮嘱乡亲们的仍然是:“红军说话算数!共产党说话算数!我们要世世代代跟着共产党奔好日子!”50年的孀居日子她能熬过来,就是因为她始终怀着一种坚定的信念。看上去她是一个普通的女性,而作者通过挖掘她身上的理想主义信念而使她不平凡起来。50年来,她都要以磨石头红星的方式等待和纪念丈夫,这一细节的设置也可看作老人理想主义信念的实现仪式,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妻子。儿子牺牲了,还要孙子长大后继续当解放军,这是一种何等执着的理想主义的献身精神,她又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母亲!姜朝皋正是通过挖掘人物身上的理想信念,而展现了一个有韧性、有信念、坚定执着的伟大女性形象。
评剧《红星谣》
《月缺月圆》表现的是时代的嬗变。芦花湾大桥的通车,预示着小镇将要发生的变化。巧云与孙一剪的竞争象征的正是新生事物与老旧势力的较量,它的寓意要远远超出这个舞台上的小镇而具有一种普泛的意义。孙一剪的死去预示着老势力的死亡,而巧云的远走他乡则表示着新事物的妥协。老的死去、新的妥协,留存下来的则是虾崽的改良。该剧别有意味的结局让观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是一个颇具哲学意味的结局。但巧云的出走仍然闪耀着一种理想主义的光芒,女主人公是怀着对外面世界的理想与追求而出走的,虽然她在家乡的革新失败,但并未扑灭她理想的火种,新的事物仍然向前走着。
《大山祭》表现的是现代的“愚公移山”,作者题记是这样写的:“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四面被大山团团围住的小山村,祖祖辈辈被封闭和贫穷所缠绕,为了打通一条通向外部世界的路,全村老少,用了整整28个春秋。面对崇山峻岭,坚壁岩石,他们用筋骨血脉顽强地与之搏斗,两代人前仆后继,百折不回,这条山道就成了他们的人生通道,一点点血汗,一座座坟茔,山里人一个接一个在这条人生通道中走完了艰险而壮丽的生命旅程。”这是一种何等执着的精神,为了实现与山外通路的理想,他们付出了怎样的牺牲!称他们是现代的“愚公移山”毫不为过,这也是一种为了理性与信念的生存。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姜朝皋的这几出现代戏抒发的虽是对道德理想的信念,却并未将人物人为拔高而造成脸谱化、空心化,这些心怀理想的新人都是血肉丰满的立体人物,让人有一种可亲近感和真实感。比如,《红星谣》中的雨花妈妈自己虽然为丈夫守了一辈子寡,却动员与自己有着同样命运的儿媳出嫁,成全了儿媳秀妹与国庆的好事,这就将雨花妈妈的深明大义表现了出来。她这个举动并不是对自己一生的否定,而是适应时代的新追求,是希望年轻人幸福的深切关怀。这个情节的设计将人物立体化了,丰富了人物的情感世界。再比如,《月缺月圆》中的巧云,是追求新事物的代表,然而就是她无情地中断了自己母亲秀娥与柳波(也是她的生父)的旧情复燃,即便像巧云这样时尚的女青年,身上也有根深蒂固的传统影响,所以巧云在芦花湾的失败也就不难理解了。还比如,《大山祭》中的二泉不能接受寡嫂腊珍的感情,一方面是因为事业未成,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传统观念的影响。这些情节的设计使得人物避免了“高大全”式的拔高,而将人物人性化了,也使得整个戏剧复杂化了,避免了一味的简单式的歌颂。
姜朝皋的现代戏创作,一方面比较全面地写出了人性的复杂情感,没有将人物脸谱化,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坚持了道德理想的信念。在理想与信念普遍缺失的当前,姜朝皋的这些现代戏重塑了理想主义道德价值的意义,塑造了一个个崇高而又充满正常人性情感的现代舞台形象,可谓用心良苦。并且他的道德理想是通过鲜活的人物来表现,以富于民间性的语言来表现的,鲜活的人物语言使这些戏带有很浓的民间社会特征,而不单单是空洞的主流价值说教,让这些戏有了很强的可看性。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民间社会对主流价值理想的认可,更容易让观众接受。戏曲现代戏对主流价值理想究竟应该怎样表现,姜朝皋的探索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参照。
(原载《姜朝皋剧作研讨会评论集》,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