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馈与话语展开的方向
言语交谈总是围绕一定的话题进行的,而话题的展开与深入势必具有一定的方向性。根据内容展开的特点,我们把沿着话题内容从肯定方面展开的方向视作正方向,把沿着话题内容从否定方面展开的方向视作负方向或逆向,把向其他方向展开的情形视作侧向。依据反馈而形成的话语展开的方向有四种基本类型。
(一)正向反馈
正向反馈就是对话题作正面肯定的展开的一种反馈。具体的情形是,接受者对表达者所提出的观点、意见或所陈述的事实作直接的肯定、赞同或认可,同时在此基础上,作进一步的补充、发挥,使话题内容进一步展开。例如:
1979年春的一天,邓小平同志找到荣毅仁,共同探讨在中国实行对外开放的一些问题,邓小平同志要荣毅仁在引进外资方面多多出谋划策。
“你是企业家,懂金融,现在国内要发展经济,但资金十分缺乏。你有什么高招?”邓小平同志推心置腹地询问道。
“我想,国内资金是有限的,再怎么努力也是有困难的,恐怕得另辟蹊径。”荣毅仁回答。
“那么,能不能从国外想办法,打打外国人的主意呢?”
“这是一个好办法,很值得试一试。”荣毅仁表示十分赞赏这一主张。
“那就请你在这方面多费心,多操持,怎么样?”
“办个公司怎么样?”荣毅仁说。
“我看行。”邓小平肯定地回答道,“人由你找,事由你管,全由你负责。”邓小平同志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话:“要有果断的开创性!”
……这次促膝长谈后,荣毅仁便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不久,他拿出了一个“方案”,建议遵循国际惯例,建立国际信托公司。这个建议拿到中南海决策层讨论,马上得到邓小平等中央领导同志的全力支持。很快,荣毅仁领衔挂帅的“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就正式挂牌成立了。
在上例中,邓小平提出国内发展经济但资金匮乏的问题来征询荣毅仁的意见,荣毅仁则对以“国内资金有限,需另辟蹊径”的见解,邓小平受此启发,提出“从国外想办法”的观点,荣毅仁表示赞成,最后便促成了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的建立。由此可以看出,正向反馈表明交际双方观点或意见一致,而且彼此十分尊重,气氛十分融洽。在言语交际时,正向展开的这种反馈往往能协调双方的情感,加深双方的认识,有时会收到双方采取一致行动的成效。
正向反馈在交谈过程中,一般表现出从浅到深、由轻而重、自小及大的层层推进的次序。再看一例:
甲:一个人只知道闭门造车,不与外界接触,孤陋寡闻,坐井观天,哪能搞什么设计?
乙:对,搞设计的人应该多掌握一些科技情报,多了解其他单位技术创新的信息。
丙:了解不能只限于听,还要多看。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应该到处跑跑,开开眼界。
丁:荀子说,“见之,不若知之”,看了还要分析、研究别人的经验,才能扬其所长,避其所短。
戊:知道了还应该实践。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
这五个人的交谈是按照“不闻”—“闻”—“见”—“知”—“行”的层次,从轻小范围而到重大范围将“怎样才能搞好设计”这一话题作了充分的讨论,见解和认识逐层深入,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这种话语结构有如陈骙所言:“上下相接,若继踵然。”其意为后语与前言之间,表现出一种连锁关系,后语往往是以前言为条件和依据而直接引发并向纵深发展的,表现出先后有序、气势贯通的特点。
(二)逆向反馈
逆向反馈就是对话题作反面否定表达并形成一种封闭状态的反馈。具体情形是:接受者对表达者所谈的话题内容持否定态度,因而直接表明拒绝或不同意的观点和意见。例如:
有一次,一个想以孙飞虎的名气为摇钱树的“穴头”找到了孙飞虎,以高额酬金为诱饵,请他前往助兴。孙飞虎婉言拒绝:“我一不会唱,二不会跳,难以胜任。”谁知那“穴头”利欲熏心,竟说道:“孙老师,也许您有不便之处,我也能理解。您实在去不成就不劳大驾,只要允许我们广告牌挂您的名字,一场报酬400元。”对于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的优厚报酬,孙飞虎正气凛然地答道:“挂羊头卖狗肉,我更不干。我人不去,怎能挂我的名字骗观众?要知道每一个明星都是观众捧红的,怎能昧着良心骗他们,毁坏艺术声誉呢?”他硬是把“穴头”赶出了门外。
在上例中,孙飞虎对“穴头”提出的“前往助兴”与“挂名助阵”都作了逆向反馈,即否定了“穴头”的意见,并以此反映出一位优秀艺术家高尚的艺术修养和道德品格。
(三)侧向反馈
侧向反馈是指对话题内容本身不作实质性表述的一种反馈。具体情形是:接受者对表达者所表明的观点、意见或所提出的问题不作出直接的肯定或否定的应对,而是以似乎相关甚至无关的话语来回应,因而往往产生改变话题的情形。例如:
1979年1月,当邓小平作为副总理访问美国,在签署两国领事、贸易、科技、文化协定时,美方一记者问邓小平:“当美中决定实现关系正常化时,你在中国遇到了政治上的反对了吗?”在场的人都急切地等待邓小平的回答。邓小平开始说:“有呀!”稍停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在中国的一省遇到严重的反对,那就是台湾呀!”
美方记者询问“你在中国遇到了政治上的反对了吗?”含义十分明确,是指所谓改革派与保守派之争,邓小平当然明白这个意思。然而,这个话题十分复杂且不宜在国际性场合谈论,因此,邓小平机智地接过“反对”一词,点明中国的台湾省反对,既符合客观事实,又借机重申了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观点。由此可见,侧向反馈是具有言语机智的表现,在交际活动中可以用这种反馈方式来回避难题,应付尴尬,缓和气氛。
侧向反馈的技巧主要有以下三种。
1.延引
延引是指就话题内容作出表面相关而实质不同的反馈,在反馈的同时把话题引开,形成新的信息焦点。例如:
日本影星中野良子来到上海,有人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中野良子笑着说:“如果我结婚,就到中国度蜜月。”
中野良子的回答没有肯定什么时候结婚,而是就“结婚”这一话题引到在什么地方度蜜月上来,反映出一种语言机智来。
2.回避
回避是对表达者所提出话题避而不谈,以含含糊糊的话语来应对。例如:
甲:你觉得我的衣服漂亮吗?
乙:有意思(即不喜欢)。
乙对衣服漂亮与否不表明态度,而用含义不太明确的“有意思”来回答,从而回避了所谈的话题。
3.反射
反射是将表达者所提出的问题反过来相问,不作直接的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例如:
甲:你多大啦?
乙:你看我多大呢?(不再往下讲了)
(四)先正后逆反馈
先正后逆反馈是指先对话题内容作出正面、直接的肯定,然后在此基础上借机生发来表明自己观点的一种反馈。具体情形是:接受者对表达者所提出的观点、意见作出直接的肯定,以此来融洽气氛,融通感情,协调立场,然后再借题发挥,作进一步的引申表述。例如:
20世纪30年代,美国的政界要人凯升首次在众议院发表演说时,打扮土头土脑。一个议员在他演讲时插嘴说:“这位伊利诺伊州来的人,口袋里一定装满了麦子呢!”这位议员的讽刺挖苦和台下的哄堂大笑并没有使凯升面红耳赤,凯升也没有针锋相对地回敬,而是顺着对方的话题,很坦率地说:“真的,我不仅仅口袋里装满了麦子,而且头发里还藏着许多菜籽呢。我们住在西部的人,多数是土头土脑的。”他的坦率和真诚赢得了听众的好感,由被动变为主动,于是,他话锋一转,乘势作了借题发挥。他说:“不过我们藏的虽是麦子和菜籽,却能长出很好的苗子来!”
凯升对那位议员“麦子”的挖苦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坦率地承认并自嘲“是土头土脑的”,从而赢得了主动和好感。“能长出很好的苗子来”的借题发挥,不仅含蓄得体,而且针对性很强,明确地揭示了自己的长处,阐明了独到的见解,从而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先正后逆的反馈在言语交际过程中可以形成欲擒故纵的态势,反过来牢牢控制住交际的主动权,迫使交际的对方放弃自己的观点或意见,从而取得圆满的交际效果。例如:
有一次,有个银行家揶揄地问大仲马:“听说你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是吗?”
“我想是这样。”大仲马说。
“那令尊呢?”
“一半黑人血统。”
“令祖呢?”
“全黑。”
“请问,令尊祖呢?”
“人猿。”大仲马一本正经,淡淡地说。
“阁下可是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真的,是人猿。”大仲马怡然地说,“我的家族从人猿开始,而你的家族到人猿为止。”
在这段对话中,银行家要嘲笑大仲马的黑人血统,以显示自己出身的优越。大仲马则不动声色地承认并坦然地交代自己的令尊祖是“人猿”,使对方觉得不可相信并大惑不解,这时,大仲马突然扭转话语展开方向,由人猿而说到对方的家族发展史,结果,银行家被讥讽为“人猿”。在整个交际过程中,大仲马在被动应对中逐步取得主动权,欲擒故纵,诱使对方钻进了自己所设计好的圈套,取得了出人意料的交际效果。
依据反馈而形成的话语展开方向除以上四种基本类型之外,还有先逆后正反馈、先正后侧反馈等形式,这里不一一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