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等法院登记敕令的惯例和最初的谏诤

第十一章　在高等法院登记敕令的惯例和最初的谏诤

高等法院的法庭只由精通法律的人士组成，日益成为更加有效用的机构。它拥有的重大权力之一，是长期以来对君王的敕令和法令进行登记。以下对这项权力如何确立和规定加以说明。

一个生活在美男子菲利普在位时期的名叫让·德·蒙吕克的高等法院法官制备了一本记事簿供自己使用，内容包括古代敕令、主要判决和一些他审理的某些值得记忆的事情。这个记事簿被人抄写了几份。在一个王国的习惯法甚至没有书写成文的蒙昧无知的时代，这个汇编的用途显得无比巨大。法国历代国王已经失去他们的公约保存处。他们感觉需要有一个易于查阅文件资料的文件档案保管室。宫廷不知不觉地养成了把敕令和法令保存于高等法院书记室的习惯。这种习惯逐渐成了一种不可或缺的手续。但是，无法得知第一次登记如何进行，因为高等法院大部分登记的文件已经毁于1618年的那场王宫大火。

高等法院对国王的最初几次谏诤，是就查理七世以及在布尔日聚集的法国教士宣布的著名的国事诏书向路易十一所作的进谏。这是一道对抗罗马教廷欺凌的堤坝。这道堤坝过于薄弱以致不久以后就被掀翻冲垮。在这次集会中，与会者和出席巴塞尔主教会议的代表一道，作出了主教会议高于教皇，能够罢黜教皇的决定。长期以来，罗马教廷把一个令人惊愕的、在基督教的初始的教会中找不到其根源的枷锁强加在民众、国王和教士身上。罗马教廷到处发放教士俸禄和授予有俸圣职。当自然的有俸圣职授予者授予一个圣职时，教皇声称他已经把这个秘密地储存于心。他把这个圣职授予付费最多者。这笔付款称为储备金。教皇也允诺授予并不空缺的圣职。这些圣职人们朝思暮想，热切期盼获得。如果有人终于获得一个有俸圣职，他必须付给教皇他任职第一年的收入。这种称为年金的弊端至今留存，贻害无穷。所有教会能够为自己招揽的案件立刻就被转给教皇。一个法国人为了使自己的婚姻有效，或者为了父亲的遗嘱，不得不奔波三五百里路，弄得倾家荡产。

这些无法想象的专制暴虐、横行霸道的行径中的一大部分，已被查理七世的国事诏书废除。路易十一想从教皇庇护二世那里为他的嫡亲堂兄弟、卡拉布里亚的拥有称号的公爵让·德·安茹取得那不勒斯王国。教皇性情比较沉稳，不轻易发火，比路易十一更加精明狡猾。他的第一招是要求路易十一废除上述国事诏书。路易十一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就舍弃了这项国事诏书的原件。这个原件在罗马的大街小巷被人可耻地拖来拖去。这个文件就像罗马教廷的一个敌人被打垮一样。祝福、恩惠、感谢雪片似的向路易十一飞来，令他大感心满意足。把国事诏书带到罗马的阿拉斯主教当天就戴上红衣主教冠冕。庇护二世向法国国王送去一把圣剑。但是，他愚弄了这位国王，根本不把那不勒斯王国给予国王的嫡亲堂兄弟。

路易十一在掉下这个陷阱之前，曾经征求高等法院的法庭的意见。这个机构奏呈国王一份包含八十九条的、标题为《关于法国教会特权的谏诤》报告书。这些谏诤以下述语句开始：“理智地服从国王陛下旨意。”必须指出，自这个报告书的第七十三条起到第八十条止，高等法院统计自从这些专营独占的职位创设以来，教廷对法国敲诈勒索多达四百六十四万五千八百埃居。这里让我们注意，约翰二十二世[1]避居阿维尼翁不到三十年就创设了这些横征暴敛的手段。横征暴敛所得，使这位教皇在历届教皇中堆金积玉、富冠同侪，虽然他在意大利并不拥有一处地产。

路易十一国王自从与教皇言归于好以来，还于1469年为教皇废弃了国事诏书。就在那时高等法院维护支持国家利益，主动对国王提出言辞十分激烈的谏诤，而国王对此却充耳不闻。但是，因这些谏诤是这个国家的意愿，而路易十一仍然与教皇相处不睦，国事诏书虽然在罗马被扔在污泥浊水中拖来拖去，但在法国全国却大受尊崇，并付诸实施。

行文至此，笔者应该观察到高等法院这个机构在任何时期都是法国对抗罗马教廷的侵害劫掠行径的盾牌。没有这个机构，法国会受尽屈辱，成为一个俯仰由人，听命他国的国家。对这个机构人们既把呼吁和上诉的办法手段，也把滥用和越权的办法手段归诸它。这些方法和手段仿自英国的蔑视王权罪法。1329年，国王的辩护人比埃尔·德·居尼埃尔第一个建议服用这剂对抗教会的侵占僭越行动的良药。

不论路易十一多么专制独裁，高等法院仍然对王家地产的丧失提出异议。但是，它对国王谏诤却不被人注意。1482年，它就麦价高昂一事向国王进谏。这些谏诤目的只在于公共福祉。因此，它可以在最专制的国王在位时期陈情请愿。但它对公共管理、财政管理都没有陈述过任何意见。它就小麦的进谏只属于管理事务。

这个机构关于印刷术的决定被路易十一撤销。当为非作歹绝非他的利益所在时，这位国王颇善于行善造福。印刷术这种令人赞叹的技艺的发明者是德国人。1470年，三个德国人把这种新生技术的几张校样带来法国。他们就在索邦神学院人员的目睹下发挥自己的才能。民众当时还十分朴野无文，并且长期以来就是如此，因而把这几个德国人当作巫师。以抄写法国为数不多的古代手稿为生的抄写人员上书高等法院反对德国印刷工人。这个法院让人查封并没收了这些工人的全部书籍。国王禁止高等法院受理这宗案件，把这起案件移送到他的御前会议。他让人为德国人取得的成果授予他们奖赏，但丝毫没有对古代习俗的保存和珍惜甚于对新生事物效用的学习和关心的这个团体表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