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四世遭让·夏特尔刺杀 耶稣会教士被驱赶法国在罗马受到惩罚,然后被赦罪
国王亨利四世成了他的首都的主人。他还准备入主鲁昂。但是,此时法国的半壁江山仍然在神圣联盟和西班牙手中。他获得巴黎高等法院承认,但没有得到僧侣承认。巴黎的大多数本堂神甫拒绝为他祈祷。他进入这个城市下车伊始,就心怀好意,保存教皇特使红衣主教的住宅,担心这个住所遭到抢劫。他邀请这位使者前来与他会见。这位特使却拒绝向他履行这个义务。他既不把亨利视为国王,也不把他视为天主教徒,理由是:这位君主没有受到教皇宽免。除了少数记得他们在成为教士之前是法国人的人以外,这个成见在所有的教士思想上根深蒂固。
如果懊悔不足以使人获得上帝的慈悲的话,如果一个人必须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宽恕的话,那么亨利四世已经受到布尔日大主教的宽恕。实在看不出一个意大利人的宽恕能够对一个法国人的宽恕有何增添,除非这个意大利人是普天之下的所有心灵良知的主宰。或者布尔日大主教有权利向亨利四世打开天堂之门;或者教皇没有这种权利。当他们都没有这种权利时,亨利四世无论以他的出生或者以他的才能都并不因此而不是国王。这就是被称为弊端的情况。亨利四世巩固他的王位,并不需要罗马宫廷。所有高等法院都会宣布他为合法国王和优秀天主教徒而无需与教皇商量。但是,大家已经看到所谓成见究系何物。
亨利四世被迫请求被称为克莱门八世教皇的罗马主教阿尔多布朗丹原谅他让自己受到布尔日主教赦免,提出他只是因为迫于需要和时势才犯下这个错误。他央求这位教皇接纳他成为他的孩子。他通过他的大使内韦尔公爵把这些话传给教皇。但是,教皇根本不愿接纳内韦尔公爵作为亨利四世的大使。他准许他作为个人吻他的脚。阿尔多布朗丹用这种冷酷无情的手段显示他的教皇权威,但与此同时,也显出他的弱点。从所有这些行动表现中可以看到,他既担心菲利普二世不悦,又显摆作为教皇的骄傲。韦内尔公爵只是通过前不久才晋升为红衣主教的耶稣会教士托勒才收到对他的陈情书的答复。
研究一下这个耶稣会教士红衣主教向韦内尔公爵提出的理由并非毫无裨益。他说:“耶稣基督并无让四处流浪者迷途知返之责。他命令这些流浪者向他的使徒请教。圣安德烈[1]就是这样处理异教徒的。”
老好人托勒不知这个耶稣会教士所云为何。他把安德烈当成了菲利普。那个菲利普遇到了埃塞俄比亚的王后的太监康达斯在他的车上读《以赛亚书》的一章。这一章大概译成埃塞俄比亚文,但他一点不懂。毫无疑问,博学多才的菲利普向他解释了这段文字,让他改变了宗教信仰。之后他被神灵卷走[2]。
但是,这个太监与亨利四世之间的情况,和菲利普与克莱门八世之间的情况,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布尔日大主教不能同克莱门一样与犹太人菲利普相像呢?想用这样譬喻来支持罗马的最高主教的行为是在阴阳怪气地玩弄宗教。这个主教使法国遭逢再度陷入内战恐怖的危险。韦内尔公爵怒气冲冲离开罗马。这时迪·帕龙和多萨前往重开这次荒诞离奇的谈判。促使克莱门八世拒绝的同样思想,磨快刺客向亨利四世举起的匕首。
一个疯疯癫癫、精神失常的名叫让·夏特尔的年轻人是巴黎一个呢绒巨商的儿子。这个商人在这个城市人脉很广。他的妻子的娘家在这个城市至今仍然人丁兴旺。这个青年在耶稣会教士那里求学后,获准进入他们的一个修会,并且获准做某些神功。这些神功在一间叫做默祷房的房屋进行。墙上挂满阴森恐怖的地狱的以及折磨被罚入地狱的人的魔鬼的绘画。点燃的火把的光使这些图像更加令人心惊肉跳,使这个青年的想象错乱。他暴戾恣睢,行凶作恶。他认为自己已经是地狱的受难者。有人声称,一个耶稣会教士在他头脑昏乱时对他说,他只有让法国摆脱一个仍然是异端的国王,才能逃脱永恒的惩罚。这个十九岁的不幸的人认为,如果他刺杀亨利四世就可以赎地狱为他准备的部分惩罚。他说:“我很清楚我将被罚下地狱。但我更愿意作为极端虔信上帝的人那样被罚下地狱。”在重大罪行中,总是有精神错乱的成分。他企求死亡。他过分狂想,以致他供认,他曾经打定主意在大庭广众之中犯兽奸罪,想象他当场就会被人用酷刑处死。接着他改变主意,一直憎恶生命,恢复刺杀国王的图谋。
他在国王拥抱蒙蒂尼大人的时刻混进国王侍臣中。他对准国王的心脏刺了一刀。国王这时身子俯得很低,因此这一刀刺在嘴唇上。这一刀刺得很猛,弄碎了国王的一颗牙齿。国王这次幸免于难。在让·夏特尔的口袋里搜到他写的一个东西。上面是他的忏悔。一种年代如此久远的法规,制定它原是为了赎罪或者防罪,但却往往促使犯罪。这真是可怕之至,令人骇然失色。这是一种与耳闻的忏悔相联系的灾祸。
宪兵司令首先把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扣押起来。历史学家奥古斯特·德·图争取到让这个罪犯由高等法院审判。罪犯在被审讯时承认他曾经在耶稣会教士那里习读,向他们做过忏悔,是他们修会的成员。高等法院让人查抄并审查了这些耶稣会教士的文件。在耶稣会教士让·吉尼亚尔的文件中有这些话:“没有把贵要静脉的血放掉,这是在圣巴托罗缪日所犯的一个大错误。”贵要静脉意为王家的。这句话的意义是本应消灭亨利和孔代亲王。接着又找到这些字句:“需要把法国国王的称号给予一个萨尔达纳帕尔[3]、一个尼禄[4]、一只贝亚恩的狐狸[5]吗?雅克·克莱门的行为是英雄行为。如果能向贝亚恩人发起战争,就必须跟他打仗。不然,让人暗杀他。”
夏特尔被判处车裂刑。耶稣会教士吉尼亚尔被绞死。奇怪的是,约旺奇在其所著《耶稣会教士史》一书中将这位教士视为烈士,并把他比作耶稣基督。夏特尔的一个名叫格雷的辅导教师和另一个名叫埃的耶稣会教士仅被判处终生流放。
就在这个时期,耶稣会教士在高等法院同索邦神学院打了一场官司。高等法院发布判决,把耶稣会教士驱逐出法兰西王国。高等法院的确通过一项在整个巴黎辖区、鲁昂辖区和第戎辖区执行的判决,驱逐了他们。执行这项判决当然不会使教皇感到开心。迪·帕龙和多萨当时都请求教皇给予法国国王长期以来他一直拒绝给予的赦免。这位君王无日不取得巨大胜利并开始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地和四分五裂的法国的各个部分团结起来,以致教皇无法再置之不顾,无动于衷。多萨告知国王说,“你把你那方面的事搞好,我向你保证我负责这里的事。”亨利四世对这个忠告字字遵从。克莱门八世却首先为他对法国国王作出的宽免大赦提出一些形同压逼、无法接受的条件。他想让国王发誓如果他重犯错误,就放弃所有王权;发誓他对土耳其人作战,而不是对菲利普二世作战。这两项诛求无厌的建议遭到拒绝。最后教皇限于要求法国国王每天背诵他的念珠祷文,每个星期三作连祷,每个星期日背诵圣母玛利亚的玫瑰经。
克莱门八世还意欲把这段话插进他的谕旨里:“根据教皇的宽恕,国王恢复他在他的王国的一切权利。”这个被巧妙地悄悄塞入这个文件的条款,比背诵玫瑰经的训令更加严重。多萨事事审慎周全,觉察到这一点,让人对这项谕旨作了修改。但是,他和迪·帕龙都无法逃避唱《米泽里厄里》[6]时代表国王俯身躺地,背上挨棍子打的仪式。
五百年前,事物发展的命定性,曾经让另外一个亨利四世[7]跪在另外一个教皇脚下。
亨利四世皇帝在很多事物上与这位法国国王相似:英勇,对女人殷勤,敢想敢干,像他那样能屈能伸。他作出的姿态甚至更加令人感到丢脸羞辱。他赤着脚,身上穿着苦行者或忏悔者贴身穿的刚毛衬衣,跪在教皇格列高利七世脚下。这两个亨利四世都是迷信的受害者,以同样的最令人哀叹的方式死去。
[1]基督教《圣经》中耶稣十二使徒之一。
[2]见《圣经·新约》的《使徒行传》第8章36节。有关情节的译文是:“……,腓利和太监同下水里去,腓力就给他施洗。从水里上来,主的灵把腓力提了去……”
[3]传奇中的亚述末代国王,以穷奢极侈著称。
[4]尼禄(37—68),罗马皇帝。即位初期施行仁政,后转向残暴统治,处死其母及妻。后因帝国各地发生叛乱逃离罗马,途穷自杀,一说被处死。
[5]指亨利四世。
[6]指《圣经》第51诗篇(在天主教拉丁文《圣经》中为第50篇),它的首句为“上帝啊,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
[7]亨利四世(1050—1106),德意志国王(1056—1106)、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084—1106)。6岁继承王位,由母后摄政,1066年开始亲政。加强王权,废黜教皇格列高利七世(1076),被开除教籍。被迫悔罪后重新取得教籍。后举兵进占罗马(1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