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布雷大主教、杜布瓦红衣主教内阁执政时期的高等法院和教皇谕旨《上帝唯一子》
高等法院坚持不懈反对拉斯体制的巧取豪夺,并非这个机构遭到流放的唯一原因。它还同另一个其荒谬不经的程度并不稍低的体制——有名的教皇谕旨《上帝唯一子》——进行斗争。这项谕旨长期以来就是公众嘲笑的对象,是耶稣会教士耍弄阴谋和对反对派进行迫害的缘由。
有人说过,这项谕旨由三个耶稣会教士炮制于巴黎,由路易十四送往罗马,由教皇克莱门十一世签署,激起有识之士的公愤。受到这项谕旨谴责的主张,大部分都以自由意志的玄奥的、形而上学的问题为中心内容。这些问题冉森[1]派教士并不比耶稣会教士和教皇召开的红衣主教会议了解得更加深透。
两个宗教派别都把一个受到健康的哲学谴责的原则作为它们的截然相反的观点和思想意识的基础。这个原则就是设想永恒的生灵本着一些特殊规律运作。就是从这个原则萌生出一百种关于圣宠的看法。这些看法全都深含奥义,难于理解。因为欲知上帝如何行动,就必须是上帝本身。
奥尔良公爵对冉森教派教士的狂热崇拜,和对莫利纳[2]教派教士的荒谬无稽同样嘲笑。他在摄政之初,让耶稣会教士党饱受国民怒斥和轻蔑。他长期偏袒在路易十四在位时期惨遭耶稣会教士勒泰利埃[3]迫害的诺阿伊红衣主教及其徒众。但是,在一场短期战争之后,当他同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止戈息武,言归于好;当他企图让法国国王和西班牙的公主,以及让他的女儿之一与阿斯杜里亲王结为伉俪时,已经星移斗转,时过境迁。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处于一个名叫多本东的耶稣会教士、他的听忏悔神父的掌控操纵之下。耶稣会会长要求在法国把教皇谕旨当作信条接纳这一点,作为这项婚约的首要条款。这真是笑料一个,与引入欧洲一部分的一些习俗十分相称。根据这些习俗,两个大王侯之间的婚姻取决于一场关于有效圣宠的争论。但是,只能以这个条件获得西班牙国王的同意。
周密安排这个新的故事情节的是修道院长杜布瓦。此人后来成了大主教康布雷。他希望获得红衣主教的尊荣。这是一个干劲十足、易于冲动,但精明灵活的人。他在一段时期曾任奥尔良公爵的家庭教师,最后他安排娱乐消遣事务的大臣变为国务大臣。诺阿伊公爵和卡尼里克侯爵在对摄政王谈到他时,都只称他弗里篷诺修道院长。他道德败坏,他的行为放荡,因此染上恶疾,他外表卑微,他出身低贱,凡此种种都使他受尽嘲笑和奚落,而无法抹除。但他仍然主理王国事务,职权丝毫不减。
他比上诉主教,比王国各个高等法院对教皇谕旨《上帝唯一子》更加蔑视。他大概曾经试着使伊斯兰教的古兰经在法国被接纳,只要这部经书稍微能促成他的晋升。
他是那种青年时代受教于朗克诺的著名的尼农[4]的,摆脱了成见的胸襟旷达者之一。他两年后去世,死时就身在该地。他曾经经常对他的朋友说,他将寻找死而无需教会行圣事的方法。他信守自己作出的承诺。
这就是那个头脑里装着要完成路易十四未竟事业的念头,迫使诺阿伊红衣主教撤销他就教皇谕旨提出的上诉,并让这项谕旨毫无限制在巴黎高等法院获得登记的人。
当时有个名叫郎格的苏瓦松主教。此人被认为笔下功底不错,因为他写作时喜造长句,动辄引用教会祖先的言谈和文章。他与此后撰写《玛丽·阿·拉科克》一书的人为同一人。杜布瓦邀他编写一部既能满足附从教皇的神甫,而又不使红衣主教诺阿伊的那个党派感到惊恐和不快的教义汇编。郎格认为他的著作会带来教会的安宁,认为他将得到杜布瓦为自己取得的那顶帽子。
杜布瓦对诺阿伊红衣主教极尽阿谀奉承、讨好迎合之能事,威胁巴黎高等法院,如这个机构拒绝登记,将将其流放到布洛瓦。他长期受到来自两个方面的拒绝,但毫不灰心丧气。
他首先设想,他如果让教皇谕旨在巴黎高等法院之外的另一个法院登记,巴黎高等法院就会因担心人们将习惯于对它弃之不顾而变得更加驯服。他因此求教于大御前会议。他在这个机构遇到的抗阻,同在巴黎高等法院遇到的不相上下。但他仍不灰心气馁。这个法院只由约五十名普通成员组成,问题只在于同人数比这更多的有权列席这个法院的人一道前往该院。
奥尔良亲王把全体亲王、全体贵卿、一些国务参事、一些诉状审理庭法官带领到该院。掌玺大臣达格索把他所有的原则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投身这件事情中。他是国务秘书杜布瓦的工具。他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降低身份,更卑躬屈节了。
教皇谕旨正如一个国家的法律或者教会的戒律一样,轻易就以多数票在巴黎高等法院获得登记。这个法院非常不愿前往布洛瓦,极其厌倦于留驻蓬图瓦兹,承诺在人们不再求助于大御前会议的条件下进行登记载录事宜。它因而“根据教会的教规,根据国王的关于向未来宗教评议会的上诉的准则”登记了它曾经在路易十四统治时期已经登记过的教皇谕旨。
这次登记尽管意义含糊不清、模棱两可,却使宫廷大喜过望,心满意足。诺阿伊红衣主教庄严地收回了成命。罗马深感满意。巴黎高等法院返回巴黎。皆大欢喜。不久以后,杜布瓦晋升为红衣主教及首相。在他任职首相期间,事事都荒唐可笑,但倒也平安无事。
这种过于荒唐可笑的状况达到这样的程度:1712年召开的教士大会公开奖给一个补鞋匠一笔年金,因他曾在他的居住区大声呼喊拥护教皇谕旨《上帝唯一子》。
只需指出这一点:1722年,当杜布瓦一身二任,集红衣主教和首相两职于一身时,奥尔良公爵让他在御前会议上,在血缘亲王之后居于首位。黎塞留和马扎然两位红衣主教曾经敢于位列血缘亲王之前,但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例子无人起而效尤。这两个只具有外国显职高位的红衣主教就座于属于国家的王国贵卿、法兰西元帅以及掌玺大臣之前,是件非同寻常的事。杜布瓦主持会议之日,诺阿伊公爵、维勒鲁瓦和维拉尔两位元帅离开会场。达格索掌玺大臣缺席。根据惯例进行了商讨。每个党派都递交了诉状。掌玺大臣和诺阿伊公爵坚定不移。达格索维护他的职位的特权,反对杜布瓦,效果好于他跟随苏格兰人拉斯返回巴黎时他维护这个职位的尊严的效果。但结果却是,他第二次被遣回他在弗雷纳的田园。当时,他无权无势,人微言轻,甚至在后续几届内阁掌理国政期间都没有被召回。他只在红衣主教弗勒里执政期间才东山再起,再现身于宫廷,只在他被召回十年后才重新掌管国玺。
对诺阿伊公爵来说,杜布瓦红衣主教首相乐于把他流放到利穆赞的布里弗·拉加亚尔德小城或者市镇一段时间。杜布瓦是一个名叫布里弗·拉加亚尔德的药剂师的儿子。诺阿伊公爵过去在他的故乡和在他出生地都没有放过他。投桃报李,礼尚往来,这位红衣主教首相现在把他对他曾经开过的玩笑还给他,把他囚禁在他父亲的小店铺附近。
在一生逆来顺受,十分旷达,总的来说仍不失为一个颇有风趣、博学多才的人的杜布瓦死后,与这个人物在这两方面十分相像的奥尔良公爵亟欲自任首相。他没有因为教皇谕旨事件迫害过任何人。高等法院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纠葛和争执。
波旁-孔代公爵继摄政王公爵之后进入内阁,掌理政务。但是,前弗雷儒斯主教、此后即成为红衣主教的修道院长专制独裁,掌理教会事务。在波旁公爵担任首相期间,这个修道院长暗中进行烦扰,使人不得安宁。但是,他一旦终于罢免这位首相后,就公开烦扰,虽然他装着为人行事温良和蔼。
[1]冉森(1585—1638),荷兰天主教神学家。创立冉森教派,反对耶稣会,被罗马教皇斥为异端。
[2]莫利纳(1535—1600),西班牙天主教耶稣会神学家。提出莫利纳主义,引起多明我会与耶稣会之间长期的神学争论。
[3]路易十四的最后一个听忏悔神甫。
[4]尼农(1620—1705),法国女文学家。